浓烈的烤狼肉膻气和篝火的暖意,瞬间被土沟外弥漫开来的、另一种更加冰冷的威胁感冻结。
史进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挡在孙逊身前,手中那柄沾满狼血的朴刀微微抬起,刀尖斜指地面。他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刀,冷冷地扫视着沟外那几个缓缓逼近、眼神如同饿狼般贪婪凶狠的流民。那股无形的、属于顶尖武者的彪悍煞气,如同实质的寒流,狠狠压向对方。
“滚开!”史进的声音不高,却低沉得如同闷雷在沟底滚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再近一步,休怪俺刀下无情!”
为首的壮汉流民脚步猛地一顿,握着削尖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脸上横肉抽动,眼中凶光闪烁,死死盯着史进,又扫过史进身后脸色苍白的孙逊,以及篝火旁那几块散落的、焦黑的肉屑和啃得光溜溜的狼骨。那诱人的油脂香气,如同魔咒般刺激着他空瘪的肠胃。
“肉…”他喉咙里再次滚出那个嘶哑的音节,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把肉…交出来!不然…不然大家一起死!”他身后的几个流民也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嘶吼,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缓缓散开,试图形成包围。
空气骤然绷紧!血腥味、膻味、枯草腐烂味和浓烈的杀意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孙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冰凉。他毫不怀疑,只要史进稍有示弱,这群被饥饿逼疯的人就会像真正的饿狼一样扑上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咳咳咳…咳咳…嗬嗬…”
一阵极其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同破锣般,猛地从土沟深处传来!那声音痛苦得让人心颤,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鸣!
是王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角落里,王伯蜷缩在枯草堆里,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他枯槁的脸庞此刻涨得如同猪肝,额头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因为痛苦而瞪得老大,充满了血丝!每一次咳嗽都耗尽他全身力气,伴随着那可怕的“嗬嗬”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沫!
“王伯!王伯!”阿秀惊恐地扑到老人身边,紧紧抓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您别吓我!您怎么了?!”她背上的小男孩也被这恐怖的咳嗽声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小小的土沟里,瞬间被绝望的病气和孩童惊恐的哭嚎填满。刚才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直观的死亡威胁硬生生冲淡了几分。
沟外那几个流民也被这凄惨的景象和那浓重的病气震慑住了。为首壮汉脸上的凶狠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厌恶。他身后的几个流民更是面露惶恐,窃窃私语起来。
“咳…咳咳…瘟…瘟疫?”有人声音发颤地低语。
“是痨病!快走!沾上就完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恐惧。
“晦气!真他妈晦气!”为首壮汉狠狠啐了一口,脸上的贪婪被浓重的忌惮取代。他最后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篝火旁的肉屑和史进,又嫌恶地瞥了一眼咳得惊天动地的王伯,猛地一挥手:“走!离这鬼地方远点!”
说罢,他带着那几个流民,如同躲避瘟疫般,飞快地转身,仓惶地消失在枯草深处,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可怕的病气沾染。
沟外的威胁瞬间解除。但沟内,气氛却更加沉重压抑。
王伯的咳嗽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瘫软在枯草里,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和喉咙里持续不断的、如同拉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青紫,嘴角的血沫刺目惊心。
阿秀紧紧抱着弟弟,跪坐在王伯身边,无助地哭泣着。小男孩的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史进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但眉头却锁得更紧。他看着咳血垂危的王伯,又看了看缩在角落、脸色同样难看、下意识捂住口鼻的孙逊,眼神变得异常凝重。
孙逊看着王伯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听着那可怕的呼吸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瘟疫!伤寒!肺痨!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来自现代的灵魂,远比这个时代的人更清楚烈性传染病的可怕!在缺医少药、卫生条件恶劣到极点的乱世,一旦染上,几乎就是必死!而且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将整个脆弱的小团体彻底吞噬!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因击退流民而产生的短暂安全感。
“史…史进…”孙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他看向史进,又看向无助哭泣的阿秀和奄奄一息的王伯,艰难地开口:“这样…不行…”
史进的目光转向孙逊,带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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