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儿。”
赫连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语气坚定。
“若不是王爷与王妃在,此刻我们兄妹已是孤魂野鬼,赫连血脉也就此断绝。
祖父已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
“赫连一脉,不能断送在我们兄妹手中。”
“你,可懂?”
苏凌玥瞥见赫连玦宽大衣袖下的手,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终究是叫了二十年的“祖父”。
终究是那个在他蹒跚学步时扶过他。
在他启蒙识字时教过他。
在他被赫连雪追杀得走投无路时,暗中给过他一条生路的老人。
做出这样的抉择,不亚于刮骨剜心之痛。
“哥哥。”
蛮儿仰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蛮儿明白。”
“明日,我们兄妹一起去。”
赫连玦没有拒绝。
妹妹也是赫连家族的人。
过度的保护,不让她见识人性的黑暗,不见得就是为她好。
“阿史那云,去准备吧。”
赫连玦下令。
声音已恢复帝王应有的平静与威严。
“联络忠臣,布置人手,掌控皇城四门及太庙周围要道。
但切记——”
他目光锐利如鹰:
“在明日辰时之前,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我们要打百里峥,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领命!”
阿史那云单膝跪地,抱拳躬身。
再抬头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已重新燃起熊熊火焰。
他转身,身影如猎豹般矫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萧闻璟看向苏凌玥,目光柔和了些许。
“玥儿,今日我们便在外面寻一处隐蔽之处落脚。
等事情结束,再接孩子们出来。
百里峥既认定我们已死,便不会大肆搜捕。
但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好!”
“去城西吧”
百里瀚忙道。
“珍儿生前为我在那里购置的别院。我父亲不知道它的存在。”
“行,那就去那里!”
萧闻璟当机立断。
离开这里之前,苏凌玥给他们均做了易容。
赫连玦看着眼前的废墟,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座历代天圣皇所居住的寝宫,自此将成为历史。
赫连玦缓缓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温润的白玉佩,边缘雕刻着赫连皇室的图腾,中间是一个“玦”字。
这玉佩,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的生辰宴上祖父特意为他定制的生辰礼…….
“祖父……”
他低声呢喃,指尖抚过玉佩上熟悉的纹路。
下一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玉佩在他掌心,被生生捏成了数块。
碎玉从指缝间滑落,坠入焦土,转瞬便被黑灰淹没。
赫连玦摊开手掌,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眼中再也无一丝波澜。
———
寅时三刻·皇城
天色未明,百里府邸却已灯火通明。
正堂内,百里峥负手立于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老却精光内敛的脸。
皱纹如刀刻,每一条都仿佛诉说着他这数十年的权谋与算计。
他身着一品大将军朝服,玄色锦袍上以金线绣着天圣最高阶的麒麟图腾——
这本该是新皇登基后才会赐下的殊荣,此刻却已穿在他身上。
“父亲。”
百里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一身素白孝服,头发仅用一根木簪草草束起。
那双曾经温润的眼眸如今空洞无神,眼下乌青浓重,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
百里峥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儿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嫌弃——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不配为帝。
但转念一想,这样才好。
一个傀儡皇帝,就该如此。
“瀚儿,”
百里峥换上慈父的口吻,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孝服换了。今日是你登基之日,该穿龙袍。”
他拍了拍手。
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朱漆托盘。
最中央的托盘上,赫然是一件明黄色的九龙衮服。
金线绣成的九条五爪金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每一片龙鳞都细密如真,龙眼以黑曜石镶嵌。
仿佛随时会破衣而出,直上九天。
百里瀚的目光触及那件龙袍,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父亲……”
他声音嘶哑。
“玦儿和璎儿尸骨未寒,我……我实在……”
“糊涂!”
百里峥厉声打断,眼中寒光一闪。
“正因玦儿璎儿遭奸人所害,你才更该挺身而出!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赫连氏的江山,落入苍梧贼子之手?
看着玦儿和璎儿用性命守护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上前一步,按住儿子的肩,力道大得让百里瀚身子一沉。
“瀚儿,今日你登基,不是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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