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紧急军事会议的钟声,在凌晨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丧钟敲响在奉天帅府每个知情者的心头。接到通知的高级将领和幕僚们,从温暖的被窝中惊起,带着疑惑与不安,匆匆赶往那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的议事厅。
厅内,巨大的军事地图已被悬挂起来,上面代表日军的蓝色箭头狰狞地指向几个关键要点。张汉卿面色铁青,立于地图前,往日那份贵公子的倜傥早已被沉重的压力碾碎,只剩下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燃烧着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于凤至安静地坐在他侧后方不显眼的位置,面色苍白却背脊挺直,如同风暴中一株柔韧的芦苇。
杨宇霆和常荫槐几乎是最后到的。杨宇霆依旧端着架子,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跳动的眉梢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常荫槐则眼神闪烁,不断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张汉卿和于凤至,试图从他们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诸位,”张汉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刚获绝密情报,日本关东军已决定在九月中旬,对我东北发动全面进攻,意图一举占领奉天、长春等要地。”
话音未落,议事厅内一片哗然!惊呼声、质疑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全面进攻?少帅,此事非同小可,情报来源是否可靠?”一位资深师长忍不住问道。
“九月中旬?只剩不到二十天!这怎么可能?”
“日人虽猖狂,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不怕国际社会干涉吗?”
质疑的矛头,隐隐指向了提供情报的于凤至。杨宇霆清了清嗓子,压下嘈杂,目光锐利地看向张汉卿,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他身后的于凤至:“汉卿,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总要有确凿的证据吧?莫非又是某些道听途说,危言耸听?”他将“道听途说”几个字咬得极重。
张汉卿猛地看向杨宇霆,眼中怒火升腾,但在于凤至悄然递来的眼神示意下,他强压了下去,沉声道:“杨叔父,情报来源绝对可靠,关乎无数人性命,我岂敢妄言?至于证据,日寇近日频繁异动,边境挑衅不断,北满局势岌岌可危,这些难道不是证据?非要等敌人的刺刀架到脖子上,才算证据确凿吗?”
他环视众人,语气悲愤:“皇姑屯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父亲的血还未干!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非要等到奉天城头插上太阳旗,诸位才肯相信日寇亡我之心不死吗?”
一番话,说得不少人低下了头。皇姑屯的惨痛记忆,是每个东北军人心头的伤疤。
于凤至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将军,此刻非是追究情报细节之时。无论日寇具体何时动手,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当务之急,是立刻行动,争分夺秒,做好应战准备。即便最后是虚惊一场,加强戒备亦是本分。若因我等迟疑而致山河破碎,则我等皆为千古罪人!”
她的话,将焦点从情报真伪拉回到了应对行动上。
常荫槐阴阳怪气地插话:“夫人说得轻巧,全面备战,谈何容易?粮饷、弹药、部队调动,哪一样不是千头万绪?况且,如此大动干戈,岂非正好授日人以口实,促其提前发动?以我之见,还是应以外交斡旋为主,同时稍作军事准备,方为上策。”
这依旧是“避战”、“绥靖”的老调。
“常省长!”于凤至目光陡然锐利,直视常荫槐,“外交若有用,日寇的铁蹄何至于步步紧逼?示弱只能换来更大的贪婪!备战确实千头万绪,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拖延!至于口实?日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连炸铁路栽赃这种卑劣手段都使得出,还会缺一个进攻的借口吗?”
她语气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担心给敌人借口,而是要让敌人看到,即便他们能找到借口,也必将付出血的代价!唯有展现出誓死抵抗的决心,才有可能阻遏其野心!”
于凤至的强硬态度,让在场许多原本持重保守的将领动容。几位少壮派军官更是忍不住出声附和:
“夫人说得对!跟小鬼子拼了!”
“总不能等着挨打!”
“少帅,下令吧!”
张汉卿见时机已到,猛地一拍桌子:“够了!不必再议!我意已决!即刻起,东北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
“一、令驻防北大营之第七旅,立即进入阵地,加固工事,储备弹药粮秣,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日军打到眼皮底下,也不得后退一步!”
“二、令讲武堂新军教导大队、卫队旅,即刻接管奉天城防,实行宵禁,严密盘查可疑人员,尤其是日籍浪人和朝鲜侨民中的不安定分子!”
“三、令兵工厂、被服厂、粮秣库等要害部门,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开工,同时制定紧急疏散或破坏预案,绝不能让重要物资落入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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