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堡失守的消息,如同冬日里又一盆冰水,浇在了辽西根据地每一个人的心头。义县指挥部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也在悄然滋生。
张汉卿的眼圈泛着青黑,显然又是一夜未眠。他盯着地图上白梨山的位置,那里如今成了插入日军进攻锋锐侧翼的一颗钉子,也是阻挡他们快速向根据地腹地推进的关键。
“孙铭九那边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稳定。
“回少帅,”参谋立刻回答,“孙支队昨夜成功接应何旅残部后,已退回白梨山主阵地。日军占领黑山堡后,并未停歇,其主力一部已转向,配合原本围攻白梨山的部队,看样子是打算一鼓作气,拔掉白梨山这颗钉子。”
于凤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轻轻放在张汉卿面前:“先吃点东西。白梨山不比黑山堡,孙铭九经营日久,工事完备,地形也更复杂。只要指挥得当,弹药跟得上,未必不能重创敌军。”
张汉卿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动勺,目光依旧锁在地图上:“板垣征四郎这是想趁我们新失黑山堡,士气受挫,集中力量打掉白梨山,然后就可以从容分割包围我们正面防线。算盘打得很精。”他抬起头,看向于凤至和一旁的塞克特,“塞克特顾问,你的看法?”
塞克特走到地图前,用指挥棒点着白梨山周围的地形:“白梨山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孙支队长的防御工事,借鉴了欧战的经验,多层次,有纵深。关键在于,必须顶住日军最初也是最猛烈的攻击波次,消耗其锐气和兵力。同时,我们需要王以哲将军在正面施加压力,进行战术反突击,牵制日军兵力,使其不能全力攻山。”
“和我想的一样。”张汉卿几口扒完碗里的粥,像是补充了能量,眼神锐利起来,“命令:孙铭九部,依托白梨山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务必死守,大量杀伤日军,没有命令,绝不后撤!命令王以哲部,组织精锐小队,于今夜对当面日军结合部发起突袭,制造混乱,策应白梨山。命令后勤部门,不惜一切代价,组织人力、骡马,趁夜向白梨山抢运弹药,特别是手榴弹和迫击炮弹!”
他顿了顿,看向于凤至:“凤至,民众疏散和后方医院还要加快速度。另外,给黄显声发报,让他们在北满加大活动力度,哪怕只是炸毁几段铁轨,也要让关东军感觉到后方不稳!”
一道道指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根据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悲愤化为了力量。
白梨山,此时已笼罩在战前的死寂之中。与黑山堡的被动挨打不同,这里的东北军守军,更像是一个张开了所有尖刺的刺猬,潜伏在皑皑白雪与嶙峋山石之间。
孙铭九站在主峰掩蔽部里,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山下日军密密麻麻的营地。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猎手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冷静。
“支队长,鬼子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侦察兵报告,他们调来了更多重炮,还有坦克。”副支队长语气沉重。
“怕什么?”孙铭九放下望远镜,嘴角甚至扯出一丝冷笑,“山这么陡,他那铁王八爬不上来。重炮?老子修的工事要是连几轮炮击都扛不住,那还打个屁!告诉各大队、中队,都给老子沉住气,把鬼子放近了打!咱们的‘家当’,得用在刀刃上!”
他口中的“家当”,除了充足的弹药储备,还有依托复杂山势构建的明碉暗堡、交叉火力网、雷场、反斜面迫击炮阵地,以及塞克特顾问指导构建的、带有德军风格的纵深防御体系。
天色刚蒙蒙亮,日军的炮火准备便开始了。比黑山堡那一次更加猛烈,重炮炮弹呼啸着砸在山头上,仿佛要将整个山峰削平。浓烟、烈火、碎石、冻土混合在一起,将白梨山变成了喷发的火山。
但与黑山堡守军只能在工事内硬扛不同,白梨山的守军大多进入了深入地下的防炮洞和掩体。炮火虽猛,造成的直接伤亡却相对有限。
炮击过后,日军步兵开始沿着狭窄的山路,呈散兵线向上仰攻。他们显然吸取了黑山堡的教训,进攻队形更加疏散,机枪和掷弹筒的火力掩护也更加精准。
然而,他们一进入白梨山的预设防御区域,就仿佛踏进了一个死亡的迷宫。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挥舞着军刀的日军小队长应声倒地。隐藏在山石缝隙中的神枪手开了第一枪。
紧接着,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沉默的白梨山瞬间复活了!
正面看似被摧毁的机枪工事侧翼,突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将挤在山路上的日军成片扫倒。从看似无人的石缝、灌木丛中,飞出一颗颗手榴弹,在日军队伍中炸开。预设的定向地雷被引爆,钢珠呈扇形喷射,覆盖了大片区域。
日军试图寻找掩护,却发现无论躲到哪里,似乎都在交叉火力的覆盖之下。中国军队的机枪位置极其刁钻,往往打一个点射就立刻转移,让日军的掷弹筒难以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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