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哈河地区的枪炮声,并未如板垣征四郎最初预想的那般迅速熄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苏蒙联军的反应异常强硬,不仅顶住了日军的突袭,更在随后几天里,不断投入生力军和优势炮火,发起了凶猛的反击。广袤的草原成了钢铁与血肉的磨盘,关东军那个率先挑起事端的加强大队,在苏军绝对的火力和战术优势面前,损失惨重,几乎被打残。
板垣寄希望于“有限冲突”快速取胜以震慑对方的幻想彻底破灭。战报传回关东军司令部,一片哗然。来自东京大本营的斥责电文措辞严厉,认为板垣“擅自扩大事端”,“低估了苏俄的决心”,导致帝国陷入不必要的边境纠纷,并严令其必须尽快稳定辽西局势,以证明其军事价值。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从北方和东京两个方向,重重压回了板垣的肩头。他原本想用北方的火来解辽西的围,如今却引火烧身,北方的火势有失控之忧,而辽西的铁砧,依旧纹丝不动。
“八嘎!”板垣在自己的指挥部里暴怒地摔碎了心爱的茶杯。他脸色铁青,眼球布满血丝,多日来的焦虑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北线吃紧,原本计划调往北方的预备队不仅无法抽调,甚至还需要从辽西前线再挤出一部分兵力北上增援,以防事态彻底恶化。
此消彼长。辽西前线,日军的攻势几乎陷入了停滞。除了零星的炮击和侦察机巡逻,大规模的步兵进攻再也无力组织。张汉卿和于凤至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板垣现在是首尾难顾了。”张汉卿在前线观察所里,用望远镜看着对面日军阵地上明显稀疏了许多的活动,语气带着一丝快意,“命令各部,除了必要的警戒,抓紧这宝贵时间休整训练!尤其是新补充的兵员,要尽快形成战斗力!”
于凤至则在后方,全力推动着根据地的“消化”与“生长”。黄显声那边传来的关于苏方援助的初步清单,让她看到了跨越式发展的可能,但前提是必须打好基础。
她亲自召集了方宏毅和“材料研究小组”的成员,以及几位从讲武堂和基层选拔出来的、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干部。
“机会来了,但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于凤至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带着渴望和些许茫然的年轻面孔,“北面答应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设备和技术,更是一个未来。但在那些设备和图纸抵达之前,我们必须先把自己变成能接住它们的人!”
她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第一,由方宏毅牵头,立刻组织力量,全力翻译和研究即将到来的技术资料,特别是那份小型炼钢炉图纸和合金配方。同时,在根据地内选址,开始进行建设厂房的先期准备工作。
第二,从各部队和讲武堂抽调有文化、肯钻研的青年,组建“技术预备队”,开始进行基础的机械、冶金知识培训,为接收和操作未来可能到来的设备储备人才。
第三,加快与北满的交通线建设与巩固,确保未来援助物资能够安全、顺畅地运抵辽西核心区。
整个根据地,在军事压力减轻的背景下,掀起了一股学习文化、钻研技术的热潮。夜晚的油灯下,不再是只有军事推演和政治学习,也多了啃读简易工程手册、争论技术难题的身影。那种于绝境中迸发出的、对知识和力量的渴望,让于凤至感到无比的欣慰。
这天傍晚,于凤至难得有片刻清闲,与张汉卿在指挥部后院散步。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连日的奔波与压力,两人都清瘦了些,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
“北面的仗,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张汉卿开口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大局在握的沉稳,“板垣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听说……关东军司令部对他已经非常不满了。”
“这是他咎由自取。”于凤至语气平静,“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板垣若被调离,来接替他的,未必是易与之辈。而且,日本国内‘南进’的呼声一直很高,一旦他们确定北上受阻,很可能将战略重心转向南方,那对我们全国的局面……”
她没有说下去,但张汉卿明白她的意思。东北的僵持,只是这场漫长战争的一个局部。他们在这里坚守得越久,对整个国家的抗战全局就越有利。
“走一步看一步吧。”张汉卿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于凤至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忽然说道,“凤至,等这批援助的设备到了,我们的兵工厂是不是就能造出更好的枪炮了?”
“至少,维护现有武器、复装子弹会更有保障。如果能吃透技术,仿制出我们自己的步枪,甚至……迫击炮,也并非不可能。”于凤至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真好。”张汉卿低声说了一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等咱们自己能造出好枪好炮,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也能让前线的弟兄们少流点血。”
他这话语里的感慨和那专注的目光,让于凤至的心微微一动。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夕阳的金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跳动。那里面,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将士的爱护,也有……对她毫不掩饰的信任与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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