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了半个月,那张家老太爷自己就把地契给送出来了!”
“还有一次,黄河决堤,他被派去赈灾。朝廷的银子还没到,他就敢打开官仓放粮,还立下军令状,说要是朝廷怪罪,就砍他自己的脑袋。
他自己更是带头跳进水里,跟民夫们一起扛沙袋,三天三夜没合眼。等堤坝合龙那天,他累得直接晕倒在泥里,满城的百姓,跪在地上哭啊!”
巷子里很静,只有张大力沙哑的声音回荡着。
李若曦听得入了神,眼中也满是向往:“那后来呢?”
“后来……”张大力的笑容凝固了,随之带上了伤感的神色。
顾长安闻言,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李若曦不解地看着他:“先生为何叹气?”
“我只是在想,”
顾长安看着巷子尽头那片透不进光的阴影,声音很轻。
“若是当年于大人没有被调去京城,一直留在地方……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
张大力反驳道,“若不是去了京城,于大人怎么能为天下百姓做事?!”
可他说完,自己的气势也弱了下去,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痛苦。
“景平元年,一切就都变了。”
“那一年,先皇退位,于大人……不知为何,就被从京城调回了江南,当了咱们临安的知府。”
张大力不懂其中的朝堂波诡,只当是自家的大人受了排挤,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们都以为他受了委屈,可他到任,二话不说,就又干了件捅破天的大事。”
“他要查盐税亏空。”
张大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那三个字是什么禁忌。
“那时候,城里几家大盐商勾结盐运司,做了假账,每年都说亏空,逼得朝廷年年给他们补贴。于大人回来,等于断了所有人的财路。
我们都劝他,说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他只是笑了笑,说我辈读书人,读的不是退让,是担当。”
“他一个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整个案子翻了过来。
案子了结那天,他站在府衙门口,对我们说,国法如堤,防的是滔天洪水,不是护着几条肥鱼。”
“可他动了盐商,就是动了京城里那些贵人的钱袋子。
没过两年,一纸调令,就把他从江南鱼米之乡,调去了北疆最苦寒的边关。”
“我们都记得他走的那天,半个临安城的百姓都去送他。
他还是那身旧官袍,什么行李都没带,只带走了我们送他的一双新布鞋。他说穿着百姓做的鞋,脚下的路,才不会走偏。”
“可我们没想到,那一次,就是最后一面了。”
张大力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他到任不到半年,我们就听到了消息……说是他……水土不服,病死在了任上。”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旧檐角的呜咽,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李若曦浑身冰凉,少女心思玲珑,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用小手擦了擦眼泪,李若曦下意识地看向顾长安,却发现顾长安神情淡然,仿佛没有丝毫意外。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顾长安声音不高,却像钟声一般,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李若曦和张大力的心上。
李若曦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仿佛能看到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那个清瘦的官员,是如何因为心中装着万民,而夜不能寐。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顾长安顿了顿,看着少女那双因震撼而泪光闪烁的眼眸,念出了最后两句。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良久。
“张大哥。”
顾长安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那座祠堂的旧址,在哪儿?”
张大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粗糙的手,指向巷口那棵老槐树下的一片空地,那里杂草丛生,堆着些许碎石。
“就在那……自从被砸了,那块地就荒了,没人敢占,也没人敢碰。”
顾长安看着那片废墟,目光平静。
“找几个人,把那里的杂草碎石,都清理干净。”
张大力更摸不着头脑了,“公子,这……清理出来做什么?那地方……”
顾长安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
“重建。”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在张大力耳边轰然炸响!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重建?
重建什么?
重建官府下令砸毁的祠堂?这是要造反吗?!
“公……公子……”
张大力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语调,一个荒唐却又充满希望的念头涌上心头。
“令尊……令尊大人,莫非……莫非是新任的……知府大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只有手握重权的青天大老爷,才敢有如此魄力!
顾长安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是。”
闻言,张大力那双刚刚燃起希望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下去。
就在张大力垂头丧气之际,顾长安才一字一顿道。
“知府不敢做的事,我顾家来做。”
“钱,我顾家出。人,从你们之中选。天塌下来,有我顾家担着。”
少年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破败的巷子里。
“我只问你一句,张大哥,这份力,你愿不愿意出?”
张大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怔怔地看着顾长安,看着少年那张年轻的脸庞。
扑通一声!
这个壮硕如铁塔的汉子,竟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对着顾长安,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脚下的泥地里!
尘土飞扬。
“草民张大力,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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