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日影西斜。
一道青影如落叶般飘在飞檐之上。苏长河单手按剑,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的桃花眼,此刻清明得有些吓人。
苏长河闭上眼,指尖轻轻搭在剑柄上,试图去捕捉那缕本该清晰无比的气机。
大唐武道,练气化神。至于宗师之境,不仅能感应天地,更能“望气”。凡人行过,必留痕迹;武夫运功,必有气机残留。然而这望气术虽神,却唯独有一个死穴——那便是这脚下的长安城。
长安乃天下龙脉汇聚之所,皇气浩荡,如烈日当空。寻常武人的气机在这磅礴的国运面前,便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稍有不慎,不仅看不真切,反而会被那煌煌龙气灼伤双目。
此时此刻,在苏长河的感知中,这座醉仙居就像是被淹没在金色的海洋里,到处都是嘈杂的人气和厚重的地气,那缕属于沈萧渔的气息,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前辈!”
窗外,玄诚道长气喘吁吁地翻了进来,发髻都跑散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找到。”苏长河脸色铁青,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剑意,“这地方被人动了手脚,气机被强行抹平了。而且……”
他看向皇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有一股更大的势,把这里的痕迹给盖住了。”
……
傍晚,钦天监,摘星楼顶。
巨大的浑天仪发出沉闷的机括声,缓缓转动,映照着初上的华灯。
袁天罡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那个装签文的竹筒,眉头紧锁。他手中的几枚铜钱在桌面上滴溜溜乱转,最后竟诡异地立了起来,一枚都没倒。
陆行知站在栏杆旁,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扫帚,目光投向皇城深处那片阴影,神色凝重。
“老牛鼻子,还是算不出?”苏长河大步流星地走上来,语气焦躁,“你这国师是干什么吃的?”
“算不出,也不能硬算。”
袁天罡叹了口气,并没有生气,只是指了指脚下这座庞大的长安城。
“苏小子你是北周人,不懂我大唐的气运之理。”
“那丫头身份特殊,她是沈沧海的女儿,身上背负着北周的武运。如今她身陷囹圄,本就是龙游浅滩之局。而这抓她的人……”
袁天罡语气变得幽深。
“这人是个高手,或者说背后有个懂风水的高手。他不仅利用了京城的龙脉遮掩,还特意选了一处建在风水眼上的污秽之地,借着皇家的气运,养着自己的阴私。”
“若是贫道强行以大神通搜寻,两股国运相冲,便是蟒雀吞龙的死局。到时候这天地气机碰撞产生的反噬,就会先一步把你那宝贝徒弟给碾碎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长河一掌拍在栏杆上,精铁铸造的栏杆竟留下一个深达寸许的掌印,“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也不能说是干等。”
这时候,周怀安也匆匆赶到了,老头子跑得满头大汗,面色阴沉。
“周芷那丫头也不见了。她们是一起失踪的。”
“那顾长安呢?”苏长河猛地回头,“那小子在哪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哪?!”
“他在醉仙楼。”周怀安看了一眼苏长河,沉声道,“他在问当年的旧事,那是他这辈子的心结,也是这盘棋的眼。我们这帮老骨头既然还能动,就先别去打扰他。”
陆行知在一旁补充道,声音平淡却切中要害,“你的剑罡还在,不是吗?”
苏长河的心微微一松。
是的,那缕剑意虽然微弱,且被压制得极狠,但依然在顽强地流转,护住心脉。
“只要剑罡未碎,人就还活着。”
几位站在世间巅峰的老人,此刻却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修为通天,可面对这皇权、国运、人质交织的复杂局势,竟也感到一种束手束脚的无力。
……
戌时三刻(晚上八点)。
竹林小院,一片死寂。
两道身影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了院中。
“到了。”
顾长安松开揽着李若曦的手,看着漆黑的院落,眉头一皱。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时候,沈萧渔早就该点着灯,抱着剑在院子里等他们,或者抱怨肚子饿,或者炫耀她新学的招式。
可现在,院子里漆黑一片,连灶台都是冷的。
“沈姐姐?周姐姐?”
李若曦也察觉到了不对,她小跑着去推沈萧渔的房门。
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内空空荡荡,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那本《少年歌行》还摊开放在桌上,只是早已凉透。
“先生……”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们……没回来。”
顾长安的心猛地一沉。
那种在醉仙楼时隐隐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公子!”
玄诚道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见到顾长安,像是见到了救星。
“道长?”顾长安转身,眼神锐利,“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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