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目光茫然地转动着,似乎在努力适应周围的环境。终于,他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匆匆赶回的青阳子脸上。青阳子的出现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被痛苦和迷茫所掩盖。
方才青阳子与苏芸在听雨轩内的对话,尤其是那石破天惊的“瀚海秘藏”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穿透了陆沉沉沉的昏迷,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晚娘…她…”陆沉的嘴唇干裂,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从未…从未对我提起过…只说是…是回娘家…省亲…原来…原来是为了…为了这个…”
巨大的痛苦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无法喘息。那深入骨髓的自责,就像千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他那双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眼睛,此刻却被无尽的悲恸和懊悔所笼罩。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如果……如果当年晚娘能够告诉他实情,告诉他那个惊天的秘密,那么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呢?如果他不是那么粗心大意,仅仅把那次归省当作一次寻常的事情,那么他是否能够更早地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呢?如果……如果他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自己的妻子和那个惊天的秘密,那么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是否就不会发生呢?
无数个“如果”在他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所有的“如果”都只是一种假设,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泪水,混浊的泪水,顺着他凹陷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鬓角那花白的头发。那泪水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痛苦和自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榻上,形成了一小滩水渍。
“陆大侠!”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青阳子一步抢到榻前,他的声音沉凝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责的时候!”青阳子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陆大侠,“令牌之事,已经如同沸油泼入烈火一般,引发了轩然大波!云月公子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百倍!她复仇的举动,恐怕早已惊动了当年‘血手人屠’背后真正的庞然大物!那才是……能够搅动天下风云的巨擘啊!当务之急,必须立刻将此消息传递给落尘大师!这消息至关重要,关系到云月公子的生死安危,唯有落尘大师在云月公子身边,或许才能够护其周全!然而,落尘大师此刻却深陷云月阁那诡谲莫测的幻境之中,自身都难以自保,又如何能够将这十万火急的消息传递进去呢?
青阳子心中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的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各种方法,但却都被一一否决。云月阁内外隔绝,那幻境自成一片天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寻常的信鸽、暗号,甚至是道门秘传的传音入密之术,在那种诡异的力场下恐怕都难以奏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而云月公子的处境也愈发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斋院之外,毫无征兆地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那声音并不是香客们的喧哗声,而是刀鞘与甲胄碰撞所发出的铿锵声,还有那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一种冰冷肃杀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压迫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阳子心中一紧,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负责看守前院的小尼姑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禅室,她的脸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而走调:“道……道长!不好了!”一名小道士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满脸惊恐,声音都在发颤,“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黑压压一片!还有……还有几个……气息……气息好可怕的人!像……像鬼一样!把……把咱们静斋……团团围住了!连后山的小路……都……都被堵死了!”
青阳子脸色剧变,他霍然起身,身形如电,瞬间掠至窗边。他猛地推开紧闭的支摘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夕阳的余晖,直灌而入。
夕阳如血,残照的光线给静斋古朴的院墙和青瓦镀上了一层不祥的金红。然而,院墙之外的景象,却令青阳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只见那黑压压的官兵,如同铁桶一般,将慈航静斋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持刀枪,林立如林,反射着夕阳冰冷的光辉,宛如钢铁铸就的城墙。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官兵队伍的前方,昂然立着七八个人。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甲胄,衣着各异,但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一种阴冷、沉凝、如同毒蛇般令人不适的气息。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静斋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看穿。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一人,身着墨绿色暗云纹锦袍,身形高瘦,面容阴鸷苍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他看似随意地把玩着左手拇指上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动作优雅,然而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如同淬了剧毒的蛇信,冰冷、黏腻、充满贪婪地扫视着静斋的庭院,仿佛在搜寻着猎物。正是这股阴冷如毒蛇的气息,让青阳子瞬间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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