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溺水者般挣扎,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上浮。剧烈的头痛撕扯着我的神经,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和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裹挟着一种强烈的不甘与傲慢,硬生生将我拽离了混沌。
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对焦。头顶是绣着繁复鸟兽云纹的锦绣帐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檀木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的檀香、陈旧书卷与皮革混合的奇异气味。我想坐起,却感觉身体沉重虚浮,胸口堵着一团燥热的火。
这绝不是我那间租来的、堆满编程书籍的公寓。
我低头,看着身上光滑冰凉的丝绸内衣,环顾这间陈设古雅、器物精美的宽敞房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还没等理清思绪,更猛烈的头痛袭来,海量的陌生记忆碎片如同决堤洪水,蛮横地灌注进我的脑海——
袁术,字公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嫡子出身……
大将军何进召董卓等外兵入京,欲诛杀十常侍……
宫中哗变,何进被张让等人砍了脑袋,就在嘉德殿前……
洛阳大乱,各方兵马正在混战……
我,成了袁术?!那个东汉末年,顶着最显赫家世,却骄奢淫逸、目光短浅,最后穷困潦倒,连口蜜水都喝不上而活活气死的袁公路?!
“噗——”我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穿成谁不好,偏偏是这位爷?这开局难度简直是噩梦级别!
帐外骤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和甲叶铿锵声打断了我的崩溃。一名顶盔贯甲的将领掀帘闯入,带进一股夜风的凉意和浓郁的血腥味。他单膝跪地,头盔下的脸庞溅着血点,嘶声禀报:“将军!宫中急变!大将军……大将军他被张让、段珪等阉竖诱入嘉德殿,已然遇害了!”
尽管早有准备,亲耳听闻,我的心仍是一沉。何进之死,是乱世开幕的号角。而我,袁术,正站在这风暴的边缘。
属于原主的记忆情绪翻涌而上——对宦官欺骗的愤怒,对何进这“屠户”倒台的隐秘快意,以及对权力真空的野望……种种情绪与我自身的震惊焦虑交织,几乎让我窒息。
帐外,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哭嚎声由远及近,火光将帐幔映得一片猩红。整个洛阳都在燃烧、流血。
那将领抬头,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袁本初将军已召集兵马,正杀往南宫,尽诛阉宦,为何大将军报仇!将军,我们……”
袁绍,我的“好”兄长,已经行动了。他正按照历史剧本,在宫中清洗宦官,树立威望。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杀几个宦官,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变中,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真正的威胁,是那头正带着西凉铁骑狂奔而来的豺狼——董卓。他的武力,将碾压洛阳一切精致的政治算计。
我必须做点什么,改变这必死的棋局。四世三公的名头是资本,但不够。我需要更实在的东西,需要“大义”,需要能在未来站稳脚跟的根基。
少帝!陈留王!
记忆碎片指向明确的历史轨迹——张让、段珪等人挟持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出宫,奔北邙山而去!若能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并保护他们,尤其是那位未来的汉献帝刘协……这将是何等巨大的政治资本和声望?这远比去南宫和宦官厮杀有意义得多!
想到这里,胸口那股属于袁术的燥热与我的念头融合,一股决绝的热流冲上头顶。我猛地从榻上站起,虚浮感竟消退不少。
“本初?”我冷哼一声,声音带着原主固有的矜持与嘲弄,此刻却无比自然,“他还是这般热衷虚名,与阉竖纠缠,徒耗气力,不顾陛下安危!”
我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悬挂的皮甲前,亲随立刻上前帮我披甲。冰冷的甲片覆身,带来一种沉甸甸的掌控感。
跪地的将领面露困惑:“那将军之意是?”
我系紧丝绦,扬起下巴,下令:“点齐我部最精锐的五百亲兵,全部配备快马,多带火把、绳索、清水和伤药!我们不去南宫!”
我抬手指向帐外北边沉沉的黑暗,那是北邙山的方向。
“我们去北邙山,寻访圣驾!”
“寻访圣驾?”将领愕然。
我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语气斩钉截铁:“陛下行踪不明,社稷危如累卵!我等世受皇恩,此刻不竭力寻访、护佑圣驾,难道要学旁人,只顾在城中争权泄愤,致君父于险地而不顾吗?!”
这话冠冕堂皇,却掷地有声。那将领身体一震,脸上瞬间布满肃然与钦佩,再无犹豫,重重抱拳:“末将明白!誓死护卫将军,寻回陛下!”
他转身冲出,很快,帐外传来急促的号令、马蹄声、兵器碰撞声。
我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大步走出营帐。夜风凛冽,吹动织锦披风。五百精锐骑兵已列队完毕,火把跳跃,映亮一张张剽悍的脸和锋利的矛尖。
“出发!”我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当先冲出营门。
铁骑如龙,背离身后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的洛阳,毅然扎入北邙山浓稠的夜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