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干涉练习……”
当那条清晰、冷静却又不容置疑的信息流涌入“摇篮”中每一个具备基础精神感知能力的个体意识时,短暂的寂静后,是一种混合着新奇、紧张乃至一丝惶恐的躁动。对于这些在相对平和(至少相较于外部废土)的“摇篮”中成长或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来说,“战斗”是罗霆口中遥远的故事,是侯健偶尔摆弄那些奇异零件时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是苏婉静坐时眼底偶尔掠过的、无人能完全理解的沉痛微光。
如今,它突然变成了一个需要立刻去执行的、具体的“任务”。
信息流指定的“训练区域”,位于“摇篮”边界附近,一片相对空旷、地面与墙壁由流动的银灰色基质构成的空间。这里的光线比中心区域稍暗,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摇篮”外部那无处不在的、来自熵的秩序低鸣与古神混沌呢喃交织而成的压迫感,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观看狂暴的海底暗流。
侯健、苏婉、罗霆以及几十名被筛选出来、精神波动与信息流中提到的几种“干涉模式”有微弱共鸣的成年幸存者及年轻一代,聚集于此。他们面前,银灰色的地面上,凭空浮现出三个散发着不同微光的、复杂的立体符文阵列。分别对应:“翠绿生机之壁”、“齿轮逻辑之锁”、“星尘跃迁之闪”。
“这玩意儿……比修穿梭舰的引擎界面还抽象。”侯健蹲在“齿轮逻辑之锁”的阵列前,挠着花白的头发,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那些自行旋转、啮合、分离又重组的光影齿轮与数据流,试图找出某种规律或“操作手册”。
苏婉则安静地站在“星尘跃迁之闪”的阵列旁,这个阵列最为飘忽不定,由无数明灭的光点构成,时而聚拢如星云,时而散开如流沙。她没有刻意去“理解”,只是放松心神,让自己习惯性萦绕身侧的星尘光点与阵列中的光点产生自然而轻柔的接触与共鸣。一些模糊的、关于空间折叠、概率偏移、短暂相位转移的碎片感知,如同水底的气泡,断断续续浮上她的意识表面。
罗霆拄着拐杖,严肃地扫视着众人,尤其是那几个跃跃欲试却又难掩紧张的年轻人。“都听清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不是游戏,也不是表演。外面是什么光景,你们多少都从边界‘看’到过。这‘摇篮’能保护我们,靠的不是墙有多厚,而是……是某种我们还在学习的东西。现在,这东西给了我们任务,要我们学会自己拿起‘武器’——哪怕只是最初级的。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从最简单的共鸣开始,感受,尝试,但绝对不要勉强!任何不适,立刻停止,报告!”
训练开始了,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和……笨拙。
试图共鸣“翠绿生机之壁”的人,努力想象着生长、庇护、净化的意念,但往往只能让面前的翠绿符文阵列微微发亮,最多在地面催生出几株转瞬即逝的、半透明的小草虚影,离形成具有实质防御或净化效果的“壁”,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人用力过猛,反而感到精神一阵刺痛,阵列光芒乱闪,甚至引来周围基质轻微的排斥波动。
面对“齿轮逻辑之锁”的人更是抓狂。那些光影齿轮与数据流仿佛有自己的逻辑,试图用蛮力或简单的意志去“推动”、“锁定”,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加混乱、卡壳,甚至反向推导出一些令人头晕眼花的错误结论,反馈到尝试者脑中,引来一阵恶心和思维迟滞。侯健算是进展最快的,他能勉强让几个小齿轮按照特定顺序转上几圈,模拟出简单的“迟滞”效果——让一只被放入阵列范围的、由“摇篮”模拟出的能量小飞虫速度减慢那么百分之一秒。但这离“锁”住哪怕最微弱的混沌侵蚀或秩序渗透,还遥远得很。
“星尘跃迁之闪”组相对“安全”,但也最不可控。尝试者们往往能引动光点飞舞,制造出一些漂亮但无用的光影效果,偶尔有人能让自己或一小片区域产生极其短暂(不足零点一秒)的模糊或位移,但方向和距离完全随机,且消耗巨大,一次尝试就让人脸色发白,精神萎靡。苏婉是例外,她身周的星尘光点仿佛是她意志的自然延伸,能进行更复杂、更持续的波动,甚至能小范围影响模拟攻击(同样由“摇篮”生成的能量细针)的“命中概率”,让它们微妙地偏移轨迹。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如何做到的,那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与生俱来的、在沉睡中就被烙印下的“天赋”。
挫折感在蔓延。大多数人的努力看起来徒劳无功。他们面对的是规则层面的操作,是文明终极知识的粗浅应用,这远非依靠勇气、体力或简单的决心就能跨越的鸿沟。
“我们……真的能做到吗?”一名年轻的女孩,在连续几次尝试催生“生机之壁”失败后,沮丧地坐在地上,翠绿的光芒在她指尖明灭不定,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罗霆没有斥责,他沉默地看着那女孩,又看看其他人脸上相似的迷茫和疲惫。他想起很久以前,在废土的废墟里,他们面对感染者、变异兽时的绝望;想起在“破晓号”上,面对熵之投影那种超越理解的压迫感时的无力。那时,他们至少还有实体的武器,有可以搏杀的对象。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无形的规则,武器是同样难以捉摸的“共鸣”与“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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