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与暗红的可怖辉光,如同两只暴怒神只的瞳孔,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摇篮”。规则层面的对撞与侵蚀无声而酷烈,边界那层混合了无数文明微光与奇异韧性的薄膜,被压缩到近乎透明的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空间本身濒临撕裂的呻吟。
内部,如同经历了一场微型宇宙的末日。曾经流动着柔和光络的银灰色基质大地,如今遍布焦黑裂痕与污浊的侵蚀坑洞,仿佛罹患了不治的溃烂。破碎的结构残骸漂浮在半明半暗的空气中,文明的纹路黯淡无光,大部分区域陷入死寂。生存循环系统几近瘫痪,光线晦暗,空气稀薄而滞重,带着焦糊与淡淡的血腥味。
伤亡数字触目惊心。超过半数的人在第一次洪流冲击中或昏迷,或失去了生命体征。剩下的,大多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在废墟和残存的庇护角落中喘息、挣扎。绝望如同冰冷的浓雾,弥漫在每一个还能思考的意识里。
侯健被从“逻辑锁”节点的废墟中刨出时,已经气息奄奄。反噬和精神冲击让他识海一片混乱,仅剩的那只眼睛布满血丝,看到的景象都带着重影和诡异的几何扭曲。但他没有死。他的右手,那只曾摆弄过无数零件、试图理解齿轮奥秘的手,此刻无意识地在地面的尘埃中划动着。划出的不是图案,而是……一串串残缺的、闪烁着极其微弱金光的逻辑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来自“摇篮”已知的任何知识库,它们更古老,更抽象,仿佛直接源于某种规则的“伤疤”本身,带着一种从崩溃边缘重新黏合的、畸形的“秩序”感。他本人对此毫无自觉,只是沉浸在半昏迷的谵妄中,低声重复着无人能懂的呓语:“错误……也是路径……崩解的齿轮……能卡住更巨大的轴……”
李芸和她的几名同伴被隔离在一片用残存“生机”力量勉强净化的区域。她们是“污染”的直接接触者,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古神混沌的侵蚀。李芸脸上蜿蜒着暗淡的、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纹路,眼神时而清醒,时而涣散。清醒时,她会用颤抖的手,触摸身旁几株从破裂基质中顽强钻出的、半透明且形态有些扭曲的蕨类虚影——这是“摇篮”受损后,生命基质泄露与外部混沌污染相互作用下产生的、前所未有的“异种”。她看着它们,眼中没有厌恶,反而有种近乎悲悯的专注。“生命……无论如何……总会找到形式……”她喃喃着,指尖渗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翠绿光芒,那光芒触碰到扭曲的蕨叶,竟让其中一片的形态稍稍“正常”了一些,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扭曲,但这微小的变化,让旁边照看她的年轻女孩捂住了嘴。
而苏婉……她静静地躺在文明光树下,那片相对受损最轻的区域。身下的基质自动形成了一副柔软的“茧床”。她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但若有人将精神稍微凝聚,便能察觉到,她的身体周围,并非空无一物。有极其稀薄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星尘微尘” 在极其缓慢地飘浮、沉降。这些微尘并非她以往操控的那种活跃光点,它们更小,更黯淡,仿佛燃烧后的余烬。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锚定了周围一小片空间的规则,让外部的剧烈波动传递到这里时,会被自然“抚平”一丝。偶尔,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下,会有一丝极为深邃的星光掠过,仿佛她的意识,正游弋在某个远超“摇篮”尺度、触及规则本源与概率深渊的遥远之地。
罗霆拄着拐杖,行走在废墟之间。他的腿伤因剧烈震动而恶化,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他组织起还能行动的人,抢救伤员,收集尚能利用的物资,加固残存的掩体,用最原始却也最可靠的方式维持着基本的秩序。他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力量去质问。他只是沉默地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如同过去在废土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中央那棵光芒黯淡但根系依旧散发着微弱奇异光芒的文明光树,掠过树下昏迷的苏婉,掠过那些在绝望中依然闪烁着不同形式“微光”的同伴。
他知道,他们还没有输。至少,没有彻底输掉。
“摇篮”的边界依旧在坚持,尽管薄如蝉翼。那源自光树根部的奇异光芒,如同不断自我再生的根须,持续为边界防御和内部的缓慢修复提供着最根本的支撑。它不强,却无比坚韧,带着一种超越了当前维度的、难以理解的“存在”属性,让熵的“格式化”和古神的“侵蚀”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决定性突破。
时间,在极度缓慢的对抗与修复中,一点点流逝。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在规则紊乱、昼夜不分的“摇篮”内部,时间感已经模糊。
就在所有人习惯了这压抑的僵持,在废墟中艰难维系着一线生机的某个时刻——
变化,悄然发生。
并非来自外部敌人的加强攻击(它们似乎也因久攻不下而调整了策略,攻击变得更具间歇性和针对性),而是来自“摇篮”内部,来自那些在绝境中被“点燃”了深层潜能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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