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后退,脚跟撞到池边香炉。灰烬扬起来迷了眼,呛得她咳嗽不止。等视线清晰时,洛景修已经逼近到一步之内。
“钟夏夏。”他第一次完整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重。“你想复仇,可以。但得按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她笑出泪花,“锁着我、欺辱我、把我当玩意儿赏玩的规矩?”
他忽然攥住她手腕拖向密室方向。脚踝银铃疯狂作响,惊动门外侍卫。“世子?”有人叩门询问。
“滚远点。”洛景修嗓音森寒。他踹开密室石门,将她摔进去。这里比上次更阴冷,墙壁挂满刑具,正中却摆着张巨大沙盘。
沙盘塑着边境地形,插满红蓝小旗。钟夏夏一眼认出那是北境十三关。“你看清楚。”他按住她后颈逼她俯身,“红旗是钟家军旧部驻地,蓝旗是朝廷新派驻军。”
她瞳孔骤缩——红蓝旗帜犬牙交错,几乎每个关隘都有红旗下插着蓝旗。
“你父亲死后,旧部被分化瓦解。三百亲兵调去南疆剿匪,路上遇山洪全埋了。七十二参将陆续暴毙,尸检都说是急症。”洛景修抽掉一面红旗,那位置露出底下刻字:赵勇,殁于嘉宁五年腊月。
她认得赵叔叔,父亲副将,曾把她扛在肩头看烟花。
“谁做的?”她声音哑得厉害。
洛景修不答,又抽掉几面红旗。每面旗下都有名字和死因,密密麻麻刻满沙盘底座。最后他指向最北那座孤城,那里插着面褪色的中字军旗。
“只剩这里。”他指尖敲击城垛模型,“守将是你兄长旧部,沈焕。三个月前断粮,正在吃战马。”
钟夏夏腿一软跪在沙盘前。她抬手想碰那面小旗,指尖却抖得厉害。兄长,沈焕。那是她及笄礼上折柳赠她的少年将军,说等她长大就娶她过门。
“朝廷不发粮草?”她听见自己在问废话。
“发了。”洛景修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摔在地上,“三次,都在半路被劫。劫粮的人穿着北狄服饰,用的却是制式军弩。”
她展开文书,火光下看清上面朱批:粮草被劫,疑沈焕通敌。下面盖着兵部大印。
“这是要逼他反……”她喃喃。
“已经反了。”洛景修语出惊人,“七天前,沈焕开城门迎北狄骑兵入关。边境八百里加急,今早刚送进宫里。”
烛火剧烈摇晃起来。钟夏夏盯着沙盘上那座孤城,忽然抓起一把红旗狠狠摔向墙壁。“不可能!沈焕宁愿战死也不会……”
“所以他死了。”洛景修打断她,“开城是副将主意,沈焕被囚禁在箭楼。北狄人入城当夜,他挣断铁链跳下城墙。”停顿一息,“尸体挂在他们旗杆上,曝晒三日。”
密室死寂。
钟夏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视线开始模糊,沙盘上那些小旗融化成血红一片。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往上涌,腥甜气冲进口腔。她弯腰咳起来,咳出满手鲜红。
洛景修瞳孔一缩。他蹲下身捏住她下巴,“你服了什么?”
她只是笑,血顺着唇角往下淌。“相思豆……磨粉……咳……掺在唇脂里……”每说几个字就咳出更多血,“你尝到了吗……刚才吻我的时候……”
他脸色瞬间铁青。“解药在哪?!”
“没有解药……”她抓住他衣袖,指节泛白。“长姐……当年也这么死的……鸩酒里掺了相思豆……肠穿肚烂……”
洛景修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冲出密室。“传太医!把药库所有解毒丹全拿来!”他咆哮声震响回廊。侍卫们惊慌奔走,灯笼光乱晃。
她被放在寝殿榻上时,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视线里洛景修的脸时近时远,他好像在撕扯她衣裳,又好像在往她嘴里塞药丸。苦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吞下去!”他掐着她两颊命令。
她艰难地吞咽,药丸卡在喉间。他灌来温水,水流冲开阻滞,也冲出口腔更多血沫。温热液体溅到他脸上,他擦都不擦,又塞进第二颗药。
“听着。”他额头抵住她额头,声音压得极低,“沈焕没死。跳城墙的是他副将,尸体易容过。他现在在我京郊别庄,断了两条腿但还活着。”
钟夏夏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
“你长姐的玉玺碎片,我找到了三块。最后一块在沈焕手里,他要用它换你平安。”洛景修语速极快,“所以你不能死,听懂没?你死了,沈焕会带着碎片投湖,你钟家就真翻不了案了。”
她手指动了动,抓住他一片衣角。“钥匙……”气音微弱。
“开你父亲书房的暗格。”他接话,“里面不仅有罪证,还有他留给你的信。看了信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伪造那些弹劾。”
太医跌跌撞撞冲进来时,看见世子浑身是血抱着个垂死女子。老人吓得腿软,洛景修一个眼神剜过去:“救不活她,你们全家陪葬。”
银针扎进穴位时,钟夏夏疼得抽搐。洛景修握紧她冰凉的手,拇指反复摩挲她虎口薄茧。那里有常年握缰绳磨出的痕迹,也有练剑留下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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