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臣是被冤枉的!此女巧舌如簧,分明是构陷——”
“构陷?”殿外传来声音。清冽,平稳,像山涧泉水流过青石。洛景修踏进殿门。
白衣染尘,袖口撕裂。他肩上扛着个人,麻袋裹着,还在滴血。走过金砖时,血滴连成一线,蜿蜒如蛇。
“那这个人,”他把肩上人扔在地上,“也是构陷?”
麻袋解开。露出张脸——黝黑皮肤,边军制式皮甲,左耳缺了半块。那人昏迷着,胸口微微起伏。
几个武将倒吸凉气。
“这是……”兵部尚书颤声,“北境斥候营的装束。”
“不错。”洛景修撩袍跪下,“此人名赵四,北境斥候营伍长。三个月前奉命押送一批军械入京,途中遭劫,全队十二人……只剩他一个。”
他抬眼。目光越过康王,直直看向御座。
“臣昨夜在京郊追查香料线索,撞见康王府杀手灭口。救下此人时,他怀里揣着这个——”
洛景修从袖中掏出本册子。册页浸透血,边缘焦黑。他展开,念出上面字句:“腊月初七,收北境弩机十二具,狼牙纹……付银三千两。”
念完,他合上册子。
“落款,”他顿了顿,“康王府印鉴。”轰——朝堂炸开。
几个御史当场就要弹劾,被同僚死死按住。武将队列里,有人手按剑柄,骨节捏得发白。
康王瘫坐在地。蟒袍散开,玉带歪斜。他盯着那本册子,眼球突出,像离水的鱼。
“假的……都是假的……”他喃喃,“印鉴能仿造,人也能收买……陛下!洛景修与此女分明是一伙的!他们联手构陷——”
“那这个呢?”钟夏夏忽然开口。
她从囚衣内衬撕开道口子,掏出块布料。布料焦黑大半,但边缘残留金色绣线——蟠龙衔珠,龙目点金。
和拓泥纹路一模一样。“这是从香炉灰烬里扒出来的。”她抖开布料,“康王府那位掌事太监,临死前想烧掉它。可惜……火不够旺。”
她站起身。铁链哗啦响动,禁军想按她,被皇帝抬手制止。
钟夏夏走到康王面前。弯腰,把布料递到他眼前。
“王爷认得这纹样吧?”她声音很轻,“您书房暗格里,藏着半块虎符。另半块……在边疆那位张将军手里。你们约好了,腊月十五起事,对吧?”
康王浑身剧颤。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爆开:“你怎会知道——”
话说一半,他捂住嘴。已经晚了。
满殿死寂里,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几个老臣摇晃着瘫软在地,太监急忙搀扶。
皇帝缓缓站起来。玉珠帘哗啦分开,露出整张脸。眼窝深陷,皱纹像刀刻,每道沟壑里都藏着雷霆。
“康王。”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高,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康王疯了似的磕头,额头撞碎金砖,血溅了一地。
“臣冤枉!臣是被逼的!是张将军他胁迫臣——”
“胁迫你私造虎符?”皇帝走下御阶,“胁迫你勾结西羌?胁迫你……”他停在康王面前,靴尖抬起对方下巴,“刺杀朕?”
最后三字吐出时,殿外忽然传来骚动。
禁军统领冲进来,甲胄哗啦作响:“陛下!康王府搜出密信三箱,弩机二十具,还有……”他顿了顿,“龙袍一件。”
满殿哗然。几个康王党羽面如死灰,瘫跪在地。
皇帝盯着康王看了很久。久到铜漏滴下整整一刻钟的水。
然后他转身,走回御座。坐下时,龙袍下摆拂过台阶,带起细微风声。
“剥去蟒袍,除去玉带。”声音平静得可怕,“押入诏狱,严加审讯。”
禁军上前。铁链套上康王脖子时,他突然暴起!
从袖中抽出短刃——刀身幽蓝,淬着毒。直扑御座,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护驾——”惊叫声炸开。
文武百官乱作一团,几个武将拔剑冲上来。但距离太远,刀锋已经劈到皇帝面门——
铛!金铁交击声刺耳。钟夏夏挡在御阶前。
她手里握着那截铁链,链环缠住刀身,死死绞紧。毒刃离皇帝咽喉只剩三寸,再不能进分毫。
康王眼睛血红。他咆哮着发力,刀锋一寸寸前移。钟夏夏虎口崩裂,血顺着链环往下淌,滴在御阶上。
“你……”康王嘶吼,“你为什么要救他!这昏君——”
“我不是救他。”钟夏夏喘着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是救我自己。”
她猛地侧身。铁链绞着刀锋转向,毒刃擦着皇帝肩头划过,撕开龙袍布料。几乎同时,禁军赶到,七八柄刀剑同时刺入康王身体。
噗嗤——血肉穿透声闷响。
康王僵主。他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剑尖,嘴角涌出血沫。
“好……”他笑了,眼神涣散,“好一个钟夏夏……”
身体轰然倒地。血从身下漫开,浸透金砖缝隙。那双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殿顶藻井,像要把什么刻进魂魄。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血腥味弥漫,混着檀香,熏得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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