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帮他系好甲绳,动作熟练。像做过千百遍,像真是一对夫妻。
洛景修低头看她,烛光映着她侧脸。睫毛很长,在下眼睑投出阴影。
“若我不想你走呢?”他问。
“那就给我个留下的理由。”钟夏夏抬眼,“不是世子妃的名分,不是交易的筹码。是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
洛景修沉默,抬手碰了碰她脸颊。指腹粗粝,带着薄茧。
从额头到下巴,像在描摹轮廓。然后他俯身,吻了她。
不是霸道,不是掠夺。是试探,是询问。像在问:这个理由够不够?
钟夏夏没躲,也没回应。只站在那里,任他吻着。直到他退开,才开口:“不够。”
洛景修愣住。“吻谁都会。”她扯嘴角,“我要的是……你不会对别人做的事。”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剑鞘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洛景修盯着她背影,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颤抖,笑得眼眶发红。
“钟夏夏。”他唤她。她停步,没回头。
“若此战赢了,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他说,“看完你再决定,走还是留。”
“什么东西?”
“我父王的遗书。”洛景修走到她身后,“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娘真正的死因。”
钟夏夏脊背僵住。娘亲咽气那夜画面浮现,大雪封山,鲜血染红雪地。她一直以为是狄王杀的,但总有些细节对不上。
比如娘亲死前在笑,像解脱。比如她手里攥着半枚玉珏,不是被抢走的,是自己握着的。
“遗书在哪?”她嗓音发颤。
“赢了就告诉你。”洛景修越过她走向院中,“现在,该打仗了。”
院中已集结百名亲卫,个个黑衣玄甲。看见钟夏夏出来,他们愣住。但很快低头行礼:“夫人。”
这称呼让钟夏夏恍惚。七年了,第一次听他们这么叫。
不是世子妃,不是钟姑娘,是夫人。像真把她当女主人,当自己人。
“免礼。”她握紧剑,“目标西北粮道,出发。”
亲卫上马,铁蹄踏碎夜色。洛景修翻身上马,伸手拉她。钟夏夏握住他手跃上马背,坐在他身前。
这个姿势很亲密,像情侣。像……真是一对。
“抱紧。”洛景修扯动缰绳,“摔下去我可不管。”
马匹冲出院门,踏过青石板街道。城中百姓已疏散,只剩空荡荡的屋舍。偶尔有野猫窜过,惊起一片瓦响。
钟夏夏靠着洛景修胸膛,能听见他心跳。
沉稳有力,像战鼓。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骑马逃命。那时她中箭昏迷,只记得这个心跳声。
像锚,定住了飘摇的命。“洛景修。”她轻声说。
“嗯。”
“若此战死了,你会后悔娶我吗?”身后人沉默很久。
“不会。”他终于开口,“因为娶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事。”
马匹冲出城门,奔向西北方向。身后是守城的将士,是点亮的烽火。
身前是茫茫夜色,是未知的战场。钟夏夏握紧剑柄,忽然觉得不冷了。
因为身后这个怀抱,很暖。暖得让人想哭,又让人想笑。
暖得让人想……就这么一直跑下去,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地老天荒。
但不行。因为有些仗必须打,有些债必须还。
她深吸口气,挺直脊背。像柄出鞘的剑,锋利,决绝。洛景修察觉她变化,低笑一声。
“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钟夏夏抽出剑,“七年前就准备好了。”
剑锋映着月光,泛着幽蓝寒光。像她眼睛,像她命运。幽深,冰冷,淬着毒。但又闪着光,不肯熄灭的光。
马匹奔上山坡,前方出现火光。
狄军营帐连绵数里,像一片火海。正中大帐飘着王旗,黑底金纹。那是狄王的营帐,她父亲的地方。
钟夏夏盯着那面旗,心口刺青开始发烫。
像在呼唤,像在警告。告诉她别靠近,告诉她快逃。但她不会逃,也不能逃。
因为身后是大靖,是百姓。是……这个抱着她的男人。
“传令。”洛景修勒马停驻,“黑风寨兵马佯攻左翼,亲卫队随我直捣中军。记住,目标只有一个——”
他剑锋指向王旗。“斩旗,夺帅。”
亲卫低吼领命,策马分头行动。洛景修低头看钟夏夏:“怕吗?”
“怕。”她诚实答,“但怕也得去。”“那就一起。”
他纵马冲下山坡,亲卫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惊动狄军哨兵。号角吹响,营中涌出黑压压的士兵。
箭雨倾泻而下,钉满山坡。
洛景修挥剑格挡,护着钟夏夏往前冲。箭矢擦过脸颊,划出血痕。但她没躲,只盯着越来越近的王旗。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大帐帘子掀开,走出个人。
黑袍金冠,脸上覆着青铜面具。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像座山。狄王,她父亲,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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