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和长公主……”他嗓音发飘。
“是旧识。”钟夏夏接话,“二十年前长公主和亲北狄,途中被你父王所救。两人……有过一段情。”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长公主后来被狄王掳走,生下女儿。那个女儿就是她,钟夏夏。所以她才会有玉珏,才会有那道箭疤。
才会有……这场孽缘。“所以你嫁我,是为报仇?”洛景修问。
“开始是。”钟夏夏坦承,“我想杀你父王,因为他负了我娘。但发现他早就死了,死于狄王之手。”
她握紧玉珏,指节泛白。
“然后我想杀狄王,因为他虐杀我娘。但我杀不了,因为他是我父亲。血脉相连,下不去手。”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像在嘲笑自己。
嘲笑这荒唐身世,嘲笑这狗血命运。嘲笑自己活了二十年,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洛景修沉默很久。
久到烛火快燃尽,蜡油滴落烫到手背。他缩回手,看着那块红痕。像某种印记,提醒他该做决定了。
“若我信你。”他抬眼,“你要我怎么做?”
“调兵西北,守住粮道。”钟夏夏说得干脆,“东南留三成兵力佯装防守,实际主力连夜北上。打狄军一个措手不及。”
“太冒险。”
“不冒险就是死。”她站起身,镣铐哗啦响,“狄王算准了你会死守东南,所以才敢把主力压在西北。他在赌,赌你不敢赌。”
赌局对赌局,看谁胆子大。
洛景修盯着她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欺骗,只有急切。像真怕他输,怕靖国亡。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黑衣人替他挡箭时也是这种眼神。
那时他问:为什么救我?
黑衣人没答,只推他下悬崖。自己留在上面,面对追兵。后来他捞了三天三夜,捞到半枚玉珏和截断指。
断指是小指,女子尺寸。
他一直留着,用锦囊装着随身携带。现在想来,那截断指……应该是她的。
“伸出手。”他说。
钟夏夏伸出双手,腕间镣铐沉重。洛景修掏出钥匙打开锁,铁链哐当落地。她揉着红肿手腕,不解地看着他。
“跟我来。”他转身。
钟夏夏跟上,走出暗阁。书房烛火通明,地图铺满桌案。洛景修走到东南布防图前,提笔划掉几处标记。
“这些兵力可以调走。”他蘸着朱砂画线,“但需要时间重新部署,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来不及。”钟夏夏指向沙漏,“狄军子时三刻就会进攻,只剩一个时辰。”
“那就打乱他们节奏。”洛景修抽出枚令牌,“黑风寨有三千私兵,是我父王早年埋的暗桩。可以让他们佯攻狄军侧翼,拖延时间。”
钟夏夏愣住。
黑风寨,西北最大的匪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剿了三次都没剿灭。居然是靖国暗桩?
“很意外?”洛景修扯嘴角,“我父王埋的棋子,比你想象中多。只是大多数……连我都不知道。”
他展开另一卷羊皮,上面标注着各处暗桩。
茶馆掌柜,青楼老鸨,甚至街头乞丐。密密麻麻,遍布大靖和北狄。像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整个天下。
“这些暗桩只听虎符调遣。”洛景修掏出半枚虎符,“剩下半枚在陛下手里,两符合一才能启用。但现在……”
他停顿,眼神复杂。
“现在陛下病重,虎符由太子暂管。而太子……和我不和。”
钟夏夏听懂了。太子怕洛景修功高震主,故意卡着虎符不给。所以这些暗桩能动用的,只有黑风寨这三千人。
“够用了。”她接过虎符,“三千人佯攻,够狄军乱一阵。趁乱调兵北上,来得及。”
洛景修盯着她握虎符的手,忽然按住。
“钟夏夏,这是我最后的本钱。”他嗓音低沉,“若你骗我,洛家就真的完了。”
“那就看着我。”钟夏夏抬眼,“若我叛变,你亲手杀了我。”
两人对视,空气凝成冰。
窗外传来战马嘶鸣,东南防线已部署完毕。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做决定。洛景修松开手,转身走向兵器架。
他取下两把剑,一把扔给她。
“你的剑太轻,用这把。”他说,“我父王留下的,剑身淬过毒。见血封喉,专克北狄血脉。”
钟夏夏接住剑,剑身沉重冰凉。
拔剑出鞘,寒光刺眼。剑刃泛着幽蓝,像淬了毒。她想起娘亲说过,靖国有种秘毒叫“锁魂”,专杀北狄王室。
中者七窍流血,魂魄锁在体内不得超生。
原来是真的。“谢谢。”她收剑入鞘。
“别谢太早。”洛景修披上战甲,“若此战败了,黄泉路上你得给我当向导。”
他说得轻松,像在开玩笑。但眼神很认真,认真到像在诀别。钟夏夏握紧剑柄,忽然想起件事。
“若我们赢了,和离书还作数吗?”洛景修系甲绳的手顿住。“你就这么想走?”
“不是想走。”钟夏夏走到他面前,“是想堂堂正正地来,堂堂正正地走。而不是像现在,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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