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烧到图纸边缘那瞬,洛景修劈手夺过。
火苗舔过他掌心留下焦痕,他浑不在意。
图纸展开露出背面暗纹,那里盖着枚私印——靖国老王爷的麒麟印。
印鉴边缘沾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我父王画这图时,右手断了三根手指。”洛景修嗓音嘶哑,“狄王逼他画大靖布防,画一笔砍一根。画完西北全境,他右手废了。”
钟夏夏盯着那枚血印。
麒麟图案在烛光里扭曲,像在挣扎。“所以他通敌。”
“他没通敌。”洛景修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同样麒麟刺青,“他是狄王孪生兄弟,二十年前被掳去北狄。这刺青……是狄王室控制血脉奴仆的标记。”
刺青泛着暗红,和她心口那个相似。
只是她的是凤凰衔剑,他的是麒麟泣血。
窗外炸开惊雷,闪电劈亮书房。钟夏夏盯着那枚刺青,忽然笑出声。笑声从喉咙深处碾出来,混着血腥气。
“所以你要么是狄国王子,要么是靖国世子。”她指尖划过他心口,“选一个。”
洛景修抓住她手腕按在刺青上。
皮肤滚烫,血脉在手下搏动。“我父王逃回大靖那夜,狄王在他身上种了蛊。”他盯着她眼睛,“蛊虫靠血脉繁衍,传给了我。”
钟夏夏指尖发颤。
“这蛊叫‘同命’。”洛景修扯嘴角,“中蛊者与下蛊者性命相连。狄王死,我父王死。我父王死,我死。”
“所以你从没想过杀狄王。”
“我想过。”洛景修松开她手腕,“但杀了他,我也活不成。所以我娶你——因为你是唯一能解蛊的人。”
烛火噼啪炸响,火星溅上图纸。
钟夏夏后退半步,撞上书架。古籍哗啦砸落,扬起尘灰呛人咳嗽。“我娘……从没提过解蛊。”
“她当然不提。”洛景修弯腰拾起本书,“因为你娘也中蛊了。和你爹——那个真正的狄王——性命相连。”
书页翻开,露出夹层里泛黄信笺。
字迹娟秀,是女子笔体。钟夏夏认得,那是娘亲的字。“夏夏亲启”四个字刺进眼底,她抢过信笺。
手指抖得撕破纸角。
“吾儿夏夏,见字如面。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娘已不在人世。有件事娘骗了你二十年——你爹不是狄王,是靖国长公主之子。”
钟夏夏呼吸停滞。
“当年长公主和亲北狄,途中被掳。狄王强占她生下孪子,一个是你爹,一个是现任狄王。你爹继承长公主血脉,天生能解‘同命蛊’。”
信笺边缘晕开暗红,像写信人咳的血。
“但解蛊需心头血,且必死无疑。娘舍不得你爹死,于是偷走解蛊秘法逃出王庭。狄王追杀我们,你爹为护我……主动服下‘同命蛊’。”
字迹开始潦草。
“他成了狄王傀儡,而我怀了你。狄王说只要我生下孩子,就放你爹自由。可孩子出生那夜,他亲手掐死了你爹——”
信笺从指尖滑落。
钟夏夏盯着地上那页纸,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她想起娘亲总在深夜哭泣,想起娘亲心口那道狰狞伤疤。
原来那不是狄王虐打留下的。
是剖腹取血留下的。
“你娘试图用自己心头血解蛊。”洛景修捡起信笺,“但她血脉不纯,失败了。只换来你爹清醒片刻——那片刻他画出西北布防图真本,托我父王带回大靖。”
窗外雨声渐密,砸在瓦上当当作响。
钟夏夏靠在书架喘息,每口气都扯着肺疼。“所以你娶我,是为解蛊救自己。”
“一开始是。”洛景修走近,“但洞房那夜,你掀开盖头看我那眼神……和我父王描述的你娘一模一样。”
他抬手碰她眼角。
“倔强,不甘,还有藏得很深的恐惧。”他拇指抹过她眼下,“那时我就想,这姑娘不该成为解药。她该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钟夏夏拍开他手。
“别说这些漂亮话。”她扯出冷笑,“你想要我心头血解蛊,直说就是。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演这么深情?”
洛景修忽然拽过她手腕,将她按在书架!
古籍哗啦啦倾倒,砸在他背上。他不管不顾,只盯着她眼睛。“我若只要心头血,七年前雁门关就能取。”
他扯开她衣襟,指尖划过心口刺青。
“这刺青下三寸,就是你心头血汇聚处。我当年捞你上岸时,你心脉受损血流不止。只要轻轻一刺……”
他指尖用力,刺青泛起血光。
钟夏夏闷哼,却咬着牙不喊疼。“那你为什么没刺?”
“因为我看见你怀里那半枚玉珏。”洛景修松开手,“和我父王临终前给我那半枚,严丝合缝对上了。”
他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珏。
温润白玉雕成凤凰,凤首残缺。钟夏夏摸向自己脖颈,那里挂着另半枚——凤尾残缺。两枚玉珏靠近时,同时泛起微光。
“凤凰珏,长公主遗物。”洛景修将两半合拢,“持此珏者,为大靖正统继承人。你娘是长公主之女,你身上流着皇室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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