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景修撕碎地图砸向烛台。
火焰舔舐纸屑蹿起半人高,映亮他眼底血丝。“你再说一遍。”他咬字发狠,“狄王藏在哪?”
钟夏夏指尖划过烧焦羊皮边缘。
雁门关地形图在火光里扭曲,山脉河流像伤口裂开。“地宫入口在演武场下面。”
她蘸着茶水画圈,“但真正杀招在东南——他会在你离营时动手。”
“调虎离山。”洛景修冷笑。
他抓起虎符摔在案上,铜质符身撞出闷响。“我带三万精锐佯攻东南,你率剩下兵力留守西北。”
他盯住她眼睛,“但钟夏夏,我要听真话——你究竟站在哪边?”烛火爆开火星,溅上她手背。
钟夏夏没缩手,任由火星烫出红痕。“我站在我娘坟前。”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刺青,“她死前说,要我活着看到狄王人头落地。”
刺青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洛景修忽然按住她肩膀,拇指摩挲刺青边缘。“这图腾会变色。”他嗓音低哑,“你情绪波动时,它会变深。你杀狄军主帅那刻,它红得像血。”
钟夏夏呼吸微滞。
“所以你知道。”她扯嘴角,“知道我每次说谎,每次演戏,每次……”
“每次想杀我。”洛景修接话。
他拽过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心下心跳沉稳有力。“但你从没下手。”他俯身逼近,“为什么?因为舍不得,还是没等到时机?”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钟夏夏能闻到他身上血腥混着硝烟味,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倒影。
她忽然屈膝顶向他小腹,翻身将他反压上案台!
砚台打翻溅出墨汁,染黑两人衣摆。
“因为我娘说。”她发簪抵住他喉结,“要杀就杀干净,别留后患。可你……”
簪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你总让我想起雁门关那夜,你跳下悬崖捞我的样子。”
洛景修不挣扎,只盯着她眼睛。“那时你蒙着脸,只露出这双眼睛。”
他抬手抚过她眼尾,“我捞了三天三夜,捞到半枚玉珏和一截断指。我以为你死了,在江边立了座衣冠冢。”
钟夏夏睫毛颤动。
“每年清明我都去扫墓。”洛景修扯出个笑,“带两壶酒,一壶倒进江里,一壶自己喝。喝醉了就对着空坟说话,说我又杀了多少狄军,说朝廷那些破事。”
簪尖又刺深半分。血顺着脖颈淌进衣领,温热黏腻。
洛景修却像感觉不到疼,继续往下说:“去年清明那夜,我醉倒在坟前。梦里你来了,穿着黑衣蒙着脸,就站在江边看我。”
他停顿,喉结滚动。
“我问你恨不恨我,你说恨。我问你后悔吗,你说后悔。”他抓住她握簪手腕,“我问你下辈子还想遇见我吗——”
钟夏夏手抖了下。
“你说……”洛景修嗓音哑透,“你说最好别见,见了又是你死我活。”
烛火噼啪炸响,爆出大团火星。钟夏夏盯着他脖颈那道血线,簪尖颤得厉害。
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娘亲握着她手教她用簪。簪子是特制的,簪尾藏毒见血封喉。
娘亲说:夏夏,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该杀,一种该留。
“你是第三种。”钟夏夏听见自己声音飘忽,“我分不清该杀还是该留。”
她抽回发簪甩掉血珠,翻身离开案台。洛景修坐起身,抹了把脖颈血迹。
“那就别分。”他扯过地图铺开,“先杀狄王,再决定我死活。”
他蘸着精血在图上画线。“东南水路三条支流,狄军主力藏在中游。”
笔尖划过羊皮留下暗红痕迹,“我会率军强攻,逼他们现身。但你记住——若我战死东南,你就用我人头向大靖请功。”
钟夏夏指尖抠进掌心。“你死了,我拿什么请功?”
“通敌叛国的罪证。”洛景修从怀中掏出卷帛书,“这是我伪造的狄王密信,落款盖着我的私印。还有东南布防图的副本,我改了几处要害位置。”
帛书展开,朱砂字迹刺眼。上面详细记载如何配合狄军攻打东南,如何调开靖国守军。
字迹模仿他笔迹,连语气都像。钟夏夏盯着那方私印,认出是他随身携带那枚。
“你早就准备好退路。”她说。
“从我娶你那日就准备好了。”洛景修卷起帛书塞进她手心,“若我败了,你就拿着这些进宫。陛下会信,朝臣会信,天下人都会信。”
他停顿,目光扫过她脸庞。“然后你就能活。”
钟夏夏攥紧帛书,纸卷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娘亲咽气前那个眼神,那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悲哀,解脱,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现在她懂了。那是不舍。
“洛景修。”她唤他全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按你安排的路走?”
他笑了,笑容扯动脖颈伤口渗出血。
“因为你聪明。”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才能活命。而我……”他抬手碰了碰她脸颊,“我只想让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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