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更鼓声。寅时三刻,天快亮了。
营外响起集结号角,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三万精锐已整装待发,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洛景修披上战甲,铜片扣合声清脆。
他走到帐门前停步,回头看她最后一眼。“钟夏夏。”他嗓音压得很低,“若我活着回来……”
“没有若。”钟夏夏打断他。她走到他面前,拽着他衣襟拉近距离。
然后踮脚吻上他嘴唇,不是缠绵是撕咬。齿尖磕破他下唇,血混着唾沫渗进两人齿间。
吻毕,她退后半步抹掉嘴角血沫。
“你要活着回来。”她盯着他眼睛,“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杀你。”
洛景修低笑,胸腔震动传进她掌心。
“好。”他转身掀帘,“等我。”
帐帘落下隔开两人,脚步声渐远。钟夏夏站在原地,听着外面战马嘶鸣,听着将士呼喝,听着大军开拔的隆隆声。
她展开手心,那卷帛书已被汗水浸湿。
副将掀帘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将军!东南探子回报,狄军主力比预估多一倍!世子爷他……”
“我知道。”钟夏夏收起帛书。
她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西北粮道。“传令全军,按原计划分兵三路。你带一万人佯攻西北,我率两万绕后截杀。”
副将愣住:“那东南……”
“东南有洛景修。”钟夏夏抬眼,“他死不了。”
她说得笃定,像在说服自己。副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退出。帐内恢复寂静,只剩烛火噼啪燃烧。
钟夏夏摸向怀中骨哨。
哨身冰凉,刻纹硌着指腹。她想起临别那夜,他将哨子塞进她掌心时说:吹响它,天涯海角我必归。
可她不敢吹。
怕一吹他就真回来了,怕他放弃东南战局奔向她。怕自己成为他的软肋,成为敌人拿捏的筹码。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亲兵冲进来单膝跪地:“将军!西北五十里发现狄军踪迹!人数至少五万,正朝粮道移动!”
比预估快了半天。
钟夏夏抓起佩剑冲出营帐。天色微亮,晨雾笼罩整片营地。将士们已集结完毕,刀枪在雾里泛着寒光。
她翻身上马,剑锋指向西北。
“出发!”
两万铁骑如洪流涌出营地,马蹄踏碎晨露溅起泥浆。钟夏夏冲在最前,风撕扯她长发缠住脖颈。她不断回头望东南方向,那里天际泛着鱼肚白。
看不见硝烟,听不见杀声。
但她知道,洛景修已经接敌了。
大军奔袭两个时辰,前方斥候突然发回信号。三支响箭冲上天空炸开,代表遭遇敌军主力。钟夏夏勒马停住高坡,望见远处黑压压一片。
不是五万,是八万。
狄军主力根本没去东南,全部压向西北粮道。旌旗遮天蔽日,战马嘶鸣震地。他们列阵整齐,像早就在此等候。
中计了。
钟夏夏攥紧缰绳,指节绷出青白。副将策马冲到身侧,脸色惨白:“将军!我们被包抄了!”
两侧山坡冒出密密麻麻弓箭手。
不是狄军制式装备,是山匪流寇那些杂牌军。但他们人数太多,箭镞寒光汇成两片星河,封死所有退路。
钟夏夏忽然笑出声。
笑声在风里散开,带着血腥气。“原来在这等我。”她拔剑出鞘,“传令——结圆阵,死守待援。”
“援军从哪来?”副将嘶声问。
钟夏夏没答。她望向东南方向,那里依旧平静。但地平线尽头,隐约有烟尘升腾。像大军行进,又像野火燎原。
她举起骨哨含进口中。
没吹响,只用力咬住。哨身硌破牙龈渗出血,铁锈味混着铜腥冲进口腔。她盯着越来越近的狄军主力,剑锋缓缓抬起。
“杀!”
两万铁骑冲向八万敌军。
撞击瞬间血肉横飞,战马哀鸣倒地。钟夏夏斩断刺来长矛,反手捅穿敌兵咽喉。温热血喷上她脸颊,腥气冲进鼻腔。
她不断冲杀,不断前进。
圆阵很快被冲散,靖军陷入各自为战。狄军像黑色潮水吞没每个缺口,一个接一个将士倒下。钟夏夏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谁的血。
副将死在她面前。
一支流箭贯穿他眼眶,箭羽还在颤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团血沫。然后直挺挺倒下,砸进泥浆再没起来。
钟夏夏砍翻杀他的狄兵,眼眶赤红。
她想起这副将跟了她三年,每次出征都冲在最前。他家中有老母幼子,出征前还笑着说等打完仗回去给儿子过生辰。
现在回不去了。狄军主帅出现在高坡上。
那人穿着黑金铠甲,脸上覆着青铜面具。他俯视战场,像在看蝼蚁厮杀。钟夏夏盯着那面具,忽然策马冲过去!
战马跃过尸堆,踏碎盾牌。
箭矢如雨射来,她俯身贴紧马背。一支箭擦过头皮削断发簪,长发散开缠住刀锋。她扯断头发继续冲锋,距离高坡只剩百步。
狄军主帅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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