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逆流奔向上游,河水没过大腿拖慢速度。追兵嘶喊被爆炸声盖过,但箭矢仍不时射来,钉进水面激起浪花。
钟夏夏肩头伤口泡得发白,血混着河水滴落。她感到体温在流失,眼前景物开始晃动。洛景修察觉她踉跄,一把将她背起。
“放下。”她咬他肩膀。
“省点力气。”他踩过河底乱石,“到地方有你杀的。”
上游河道收窄,两侧崖壁挤压成一线天。月光挤进缝隙洒下银白,照亮前方那道横跨河面的索桥。桥板朽烂,铁索锈蚀,在风里吱呀摇晃。
洛景修踏上桥板瞬间,对岸阴影里走出个人。
那人穿着禁卫统领盔甲,脸上覆着青铜面具。他单手按剑立于桥头,身后黑压压站满弓箭手。
“世子殿下。”面具下传出沙哑嗓音,“陛下有令,请您回京。”
洛景修放下钟夏夏,挡在她身前。
“陆统领。”他剑尖点地,“我父王待你不薄。”
“正因王爷厚恩,末将才来送您一程。”陆统领拔剑出鞘,“您活着,陛下睡不着。您死了,靖国才能安稳。”
箭手张弓,弓弦绷紧声汇成死亡嗡鸣。
钟夏夏忽然笑出声。
笑声在峡谷回荡,撞上山壁荡出诡异回音。她推开洛景修走到桥心,长发被河风卷起缠住锈蚀铁索。
“陆统领。”她歪头打量面具,“你脸上那道疤……是七年前雁门关留下的吧?”
陆统领身形微僵。
“狄军火烧粮草那夜,有个禁卫冒死救出三百伤兵。”钟夏夏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箭疤,“他左脸被流矢所伤,伤口溃烂三月不愈。我娘用北狄秘药救了他,条件是他余生不得踏入北狄疆土。”
铁索吱呀晃动,桥板呻吟。
陆统领缓缓摘下面具。青铜下露出张毁容的脸,左颊皮肉扭曲翻卷,疤痕贯穿眼角到下颌。但那双眼睛还清亮,映着月光像两汪寒潭。
“七公主。”他嘶声说,“长公主救命之恩,末将从未敢忘。”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钟夏夏问。
陆统领沉默。
身后弓箭手松开弓弦半寸,箭镞微微下垂。对岸崖顶忽然滚落碎石,砸进河水溅起巨浪。浪涛扑上桥板,朽木发出断裂脆响。
“陛下中毒,毒源指向北狄。”陆统领握剑指节发白,“世子与您……嫌疑最重。”
“所以你要杀我们证清白?”洛景修冷笑。
“不。”陆统领忽然转身,剑锋横扫——
寒光闪过,三名弓箭手脖颈喷血倒地!
其余箭手惊愕瞬间,崖顶落下密集箭雨!黑色箭矢钉进禁卫盔甲缝隙,惨叫声撕裂夜色。陆统领踹翻最近两人,嘶吼:“走!”
洛景修抓住钟夏夏冲过索桥。
桥板在脚下崩裂,朽木碎片坠入深渊。两人跃上对岸回头时,看见陆统领被数支长矛贯穿胸膛。他拄剑跪地,面具滚落河中被浪卷走。
“告诉长公主……”他口涌鲜血,“末将……守诺了……”
话音淹没在水声里。
钟夏夏盯着那具倒下的身躯,指甲抠进掌心血肉。洛景修拽她冲进密林,身后追兵被陆统领残部拼死拦住。
杀戮声渐远,血腥气渐淡。
两人不知奔出多远,直到双腿麻木踉跄倒地。林间空地燃着堆篝火,火旁拴着两匹马。马鞍上挂着她惯用长弓,箭囊塞满刻着靖国徽记的箭。
“陆统领安排的。”洛景修喘着粗气,“他今晨传信给我,说今夜必须劫囚成功。”
钟夏夏盯着篝火,焰心跃动映亮她眼底血丝。
“陛下中毒……”她哑声问,“真与我有关?”
洛景修往火堆添柴,火星噼啪炸开。“下毒手法是北狄王室秘传,但能用此毒者……全天下不超过五人。”他抬眼看她,“你娘是其中之一。”
柴枝在火焰里蜷曲成焦炭。
“我娘死了七年。”钟夏夏抓起把泥土,“死人怎么下毒?”
“所以她生前培养过传人。”洛景修从怀中掏出卷羊皮,“太医从陛下饮食中验出毒引成分——其中一味药,只生长在雁门关北麓悬崖。”
羊皮展开露出药材图样。
钟夏夏瞳孔骤缩。
那是娘亲教她辨认的第一味毒草。七岁那年,娘亲牵着她爬上北麓悬崖,指着一丛紫色小花说:夏夏记住,此花生处,百步内必有毒蛇盘踞。
“采药人会留下脚印。”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采药人是高手。”洛景修指尖点向羊皮边缘,“悬崖陡峭处发现枚足印,尺码很小,像是……”他停顿,“女子或少年。”
夜风卷起灰烬扑上两人面颊。
钟夏夏忽然起身,抓过马鞍长弓拉满空弦。弓身震颤嗡鸣,弦线割破她指尖渗出血珠。她盯着黑暗深处,那里传来极轻脚步声。
枯枝折断,落叶窸窣。
一道瘦小身影走出阴影。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他走到篝火光照边缘停步,缓缓掀开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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