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夏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清脆一声响。
“你说得对。”她站起来,走到陈掌柜面前,“我现在,确实惹不起李侍郎。”
陈掌柜松口气。
“但六千两不够。”钟夏夏继续说,“这三年,你从铺子里捞了多少,心里有数。我要你全部吐出来。”
“东家!这……”
“或者,”钟夏夏打断他,“我把真账册抄送三份,一份送官府,一份送御史台,一份……”她顿了顿,“送去给李侍郎征敌。”
陈掌柜冷汗涔涔。
钟夏夏凑近些,压低声音:“你说,李侍郎是会保你,还是灭口?”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陈掌柜所有侥幸。
他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钟夏夏退回主位,重新坐下,好整以暇看着他。
“选吧。”漫长沉默。
窗外打手们等得不耐烦,有人用刀鞘敲击门框。
咚、咚、咚,像催命鼓点。洛景修剑尖下垂,却随时准备暴起。
“老朽……答应。”陈掌柜颓然垂手,“所有钱财,三日内奉还。”
“账目呢。”“老朽会整理清楚……”
“现在。”钟夏夏抬手指向书架,“所有暗账,所有私契,全部拿出来。”
陈掌柜脸色灰败。
他走到书架前,推开第三排书,露出后面暗格。手指颤抖着摸索,抠开木板,从里面抱出一只红木匣子。
匣子很旧,边角磨得发亮。钟夏夏盯着那只匣子,眼神忽然变了。
洛景修察觉她呼吸乱了一拍。“拿来。”她声音发紧。
陈掌柜抱着匣子走回来,放在桌上。钟夏夏伸手要碰,洛景修却抢先一步按住匣盖。
“小心机关。”钟夏夏指尖停在半空。
洛景修用剑鞘挑开匣盖,没有暗箭,没有毒烟。里面堆满账本、地契、银票,最上面压着几封密信。
陈掌柜别过脸,不敢看。
钟夏夏翻开最上面账本,扫了几眼,冷笑:“光是去年就吞了两万两。陈掌柜,你好大胃口。”
“东家饶命……”
“这些我收了。”钟夏夏合上账本,“三日内,我要见到现银。”
“是、是……”
“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陈掌柜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往外跑。两个壮汉收起刀,瞪了洛景修一眼,也跟着退出去。
门外打手们迅速散去,脚步声渐远。账房重归寂静。
只剩桌上红木匣子,和匣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钟夏夏盯着匣子,很久没动。洛景修收剑入鞘,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她没回答。
只是伸手,从匣子最底层抽出一张泛黄地契。地契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没有署名,封口火漆已裂。
她指尖抚过火漆痕迹,呼吸变得很轻。“这不是陈掌柜的东西。”洛景修说。
“嗯。”钟夏夏声音飘忽,“这是我娘的。”她拆开信封。
信纸脆得几乎碎掉,上面字迹娟秀,却因年久褪色,有些字已模糊。洛景修站在她身侧,看见开头称呼:
“吾女夏夏亲启”。是钟夫人绝笔。钟夏夏手指开始发抖。
她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嘴唇抿得死白。读到某处时,她忽然停住,眼眶瞬间红了。
“写什么。”洛景修问。钟夏夏把信递给他。
洛景修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娟秀字迹。前面是寻常叮嘱,要她好好活着,要她远离京城是非。但最后一段,墨迹深重,笔画凌乱,显然写字人情绪激动:
“……若事不可为,去城南老宅,东厢房床下第三块砖。内有木匣,乃你父留与你的退路。切记,勿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
后面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不清。“尤其是什么。”洛景修抬头。
钟夏夏摇头:“我不知道。信送到我手里时,这里就花了。”
她盯着那团模糊墨迹,眼神空洞。
洛景修把信还给她,视线落回红木匣子。方才只顾防机关,没细看匣子本身。现在才发现,这匣子雕工很特别——海棠花纹,云雷纹底,边角包银,银饰上刻着细小篆字。
是钟府旧物。“陈掌柜怎么会有这个。”他问。
钟夏夏冷笑:“抄家那天,他趁乱拿的。不止这个,我娘首饰,我爹藏书,能拿的他都拿了。”
她伸手进匣子,把所有东西倒出来。
账本散落,银票飞舞,地契飘了满地。最底下露出另一只小匣子,黑檀木制,巴掌大小,锁孔锈死。
钟夏夏看见这小匣子,呼吸骤然停住。
“别碰它!”她扑过去,洛景修已抢先拿起。
匣子很轻,摇动时有轻微碰撞声。锁孔锈蚀严重,但匣盖边缘有缝隙,能窥见里面一抹白色。
“给我!”钟夏夏声音尖利。洛景修握紧匣子:“这里面有什么。”“不关你事!”
她想抢,他侧身避开。两人在狭窄账房里拉扯,撞翻椅子,踢散满地账册。钟夏夏眼眶通红,像只护崽母兽。
“洛景修!你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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