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她声音发冷。
“让我看。”洛景修固执地重复,“就看一眼。”
钟夏夏转身,盯着他眼睛。晨光里,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背后伤口渗血,染红白色中衣,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看了之后呢。”她问,“你会吐吗?会嫌我脏吗?会觉得我活该吗?”
“不会。”洛景修握住她手腕,“永远不会。”
钟夏夏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抬手,解开衣带。
动作很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外衫滑落,搭在手臂上。接着是中衣,系带松开,衣襟敞开。
她转身,背对他。晨光从门口照进来,照亮她后背。洛景修呼吸停了。
他看见那片雪白肌肤上,烙着一个字——“贱”。
隶书,巴掌大小,烙在肩胛骨正中。皮肉扭曲变形,边缘是深褐色疤痕,像条丑陋蜈蚣趴在背上。
三年了。
烙印已经愈合,却永远去不掉。每次穿衣,每次沐浴,每次翻身……她都会记得,记得这是谁给的。
“谁干的。”洛景修声音哑得厉害。
“刑部大牢,张狱卒。”钟夏夏语气平淡,“你走那晚,他值班。说我爹贪污军饷,说我是罪臣之女,说我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她顿了顿,轻笑。“他说得对。我这辈子,确实洗不干净了。”
洛景修手指颤抖。他想碰触那个烙印,想用指尖感受那些扭曲疤痕。
可手抬到半空,又缩回来。怕弄疼她,怕玷污她。
“疼吗。”他问。
“当时疼。”钟夏夏系好衣带,转身面对他,“烙铁烧红,按在皮肤上,能听见滋滋声。我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想喊,嘴里塞着布。”
她抬眼,看他。“后来就不疼了。麻木了。”洛景修眼眶通红。
他盯着她,盯着这个平静讲述酷刑的女人,心口像被撕裂。三年前她连摔一跤都会哭,现在却能面不改色说“皮肉烧焦”。
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地狱。“张狱卒……”他开口,每个字都像从齿缝挤出,“还活着吗?”
“死了。”钟夏夏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我出狱第二年,他醉酒掉进护城河,淹死了。”
“你做的?”钟夏夏没回答。
只是喝水,喉结滚动。晨光照在她侧脸,照亮她眼底那片冰冷。像深冬寒潭,看不见底。洛景修懂了。
是她做的。那个曾经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姑娘,现在会杀人,会算计,会把人推进护城河。
“还有谁。”他问。
“很多。”钟夏夏放下杯子,“刑部七个狱卒,户部三个小吏,黑市五个牙人……我都记着。”她转身,看向他。
“你想帮我报仇?可以。名单在这儿,去杀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在桌上。纸已经发黄,边缘磨损,显然经常翻看。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有些划了红叉,有些还空着。洛景修拿起那张纸。
手指抚过那些名字,像抚过一道道伤疤。每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都是她流过的血和泪。
“我会的。”他说。
“然后呢。”钟夏夏走近,仰头看他,“杀光他们之后呢?洛景修,你能让时光倒流吗?能让我回到十六岁吗?”
她眼眶红了。却强忍着没哭。
“不能,对吧。”她扯出个笑,“那就别做这些无用功。你养好伤,离开这儿,回你的洛家,当你的大将军。”她转身要走。
洛景修抓住她胳膊,将她拽回来。力道很重,她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在他下巴上。
“听着。”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自己眼睛,“时光不能倒流,但未来可以改变。从今天起,你的仇我帮你报,你的债我替你还。”
他拇指抹过她眼角,抹掉那滴将落未落的泪。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推开我。”洛景修声音低下去,像恳求,“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钟夏夏嘴唇颤抖。
她想说“好”,想说“我答应”,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深沉如海的情绪。
那是她三年来,从未在任何人眼里见过的。专注,执着,甚至卑微。
“我脏了。”她最终说,声音很轻,“配不上你。”
“那就一起脏。”洛景修低头,额头抵着她额头,“我陪你下地狱。”
钟夏夏眼泪终于滚下来。
她闭上眼,任泪水滑落。洛景修没擦,只是抱着她,抱得很紧。晨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出交叠影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护卫在门外禀报:“娘子,陈掌柜来了,说要见您。”
钟夏夏猛地睁开眼。
她推开洛景修,快速整理衣衫。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神却已恢复冰冷。像瞬间换了个人,从脆弱变回坚硬。
“让他等着。”她声音平静,“我马上来。”
“是。”护卫退下。
钟夏夏走到镜前,擦掉脸上泪痕,重新绾发。动作熟练,一气呵成。洛景修看着她,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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