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血淋淋摔上龙案,墨迹未干的密信摊开,像具被剖开的尸体。
洛景修跪在殿中央,背脊挺得像一杆枪,可脸色苍白如纸。
满殿死寂,几十双眼睛黏在他身上,像看一头待宰的兽。
“臣,冤枉。”
三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一道绯红身影闯进来,裙摆扫过门槛,扬起薄尘。
阳光从她身后泼洒,将她影子拉得细长,投在汉白玉地上,晃晃悠悠像柄出鞘的刀。
满殿目光瞬间转向门口。钟夏夏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一路跑过来,发髻散了,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可她眼神很亮,亮得骇人,像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大胆!”太监尖声呵斥,“何人擅闯……”
“镇北王府世子妃,钟氏。”钟夏夏打断他,声音清亮,压过所有杂音,“臣妇有本要奏!”
她不等通传,径直走到丹陛下,跪下。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她抬头,直视龙椅上那道模糊身影——冕旒垂下的玉珠挡住了皇帝的脸,可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冰锥,扎在她身上。
“钟氏,”皇帝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擅闯金銮殿,该当何罪?”
“臣妇知罪。”钟夏夏叩首,额头触地冰凉,“但臣妇今日,是来为夫君鸣冤。”
“鸣冤?”皇帝身体前倾,玉珠晃动,“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是冤?”
“臣妇不懂朝政,可懂得人心。”钟夏夏直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叠纸,高举过头,“这些是户部近三年的军饷调度记录,还有兵部库房出纳明细——请陛下过目!”
太监匆匆下来,接过那叠纸呈上去。皇帝翻开第一页,脸色就沉了。满殿文武屏住呼吸。
洛景修也愣住了。他跪在那里,侧头看向钟夏夏。她跪得笔直,侧脸绷紧,下颌线条锋利得像刀。
这个女人……他名义上的妻子,三年来与他形同陌路的世子妃,此刻却闯进这吃人的金殿,替他喊冤。
为什么?他想问,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皇帝翻着那些记录,越翻脸色越沉。纸张在他指尖哗哗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良久,他抬起头。
“钟氏,”他声音冷硬,“这些记录……你从何得来?”
“回陛下,是臣妇这三年,暗中查访所得。”
钟夏夏声音很稳,“三年前臣妇嫁入王府,便发现军饷调度有异。北境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每年都会‘损耗’两成。理由千奇百怪——暴雨霉变、鼠患、甚至马匹偷吃。”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文官队列。“臣妇好奇,便托人查了兵部库房出纳。结果发现,那些‘损耗’的粮草,其实根本没有出库。
它们被记在虚账上,然后……”她指向龙案上那封密信,“然后就成了某些人构陷忠良的‘罪证’。”
话音落下,满殿哗然。几个兵部官员脸色瞬间惨白,有人腿软,差点跪倒。
李尚书站在队列里,手指在袖中攥成拳,指甲陷进掌心,渗出血丝。
“荒唐!”他出列,扑通跪下,“陛下明鉴!此女妖言惑众,污蔑朝廷命官!那些记录定是伪造……”
“李大人。”钟夏夏打断他,从袖中又掏出一张纸,“这是您三年前在江南钱庄开立的私账,每月初五,都有一笔五千两白银入账。收款人化名‘北山客’——可巧了,兵部库房那位管出纳的主事,老家就在北山。”
她把纸递给太监,太监呈给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随手扔在李尚书面前。纸张飘落,像片枯叶,盖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解释。”皇帝只说两个字。
李尚书浑身发抖,冷汗浸透官袍。他张嘴,想辩驳,可所有说辞都苍白无力。证据太实,像铁锤砸下来,砸得他头晕目眩。
“臣……臣……”他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夏夏看着他,眼神冰冷。
这就是她这三年来,暗中布下的局。从嫁进王府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京城是口深井。掉进去的人,总得抓点什么,才不至于淹死。
所以她经营商会,结交人脉,甚至……培养暗桩。
那些记录,那些账目,是她用三年时间,一点点攒起来的。原本只是自保,没想到今天,成了杀人的刀。
“陛下。”她再次叩首,“李尚书贪墨军饷,构陷忠良,罪证确凿。臣妇恳请陛下,严惩不贷,还我夫君清白!”
话音落下,大殿里死寂一片。文武百官交换眼神,窃窃私语声像潮水漫开。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更多人……在重新打量这位世子妃。
原来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内宅妇人。
是柄淬了毒的刀。皇帝沉默良久。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李尚书,又看看钟夏夏,最后看向洛景修。
“景修,”他开口,“你有什么话说?”洛景修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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