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很亮,像燃着火。
他看了钟夏夏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惊愕,有不解,还有一丝……他不敢确认的东西。
然后他转向皇帝,叩首。“臣冤枉。”他说,“但臣信陛下圣明,定会还臣公道。”
话说得漂亮,把球踢回给皇帝。皇帝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良久,他挥挥手。
“李崇革职查办,交由大理寺审讯。洛景修……”他顿了顿,“禁足王府,等候发落。”
钟夏夏心脏一紧。禁足……这意味着事情还没完。
皇帝虽然处置了李尚书,可对洛景修,依然存疑。那些通敌的指控,还没有完全洗清。
“陛下!”她还想说什么。
“退下。”皇帝打断她,声音疲惫,“今日朝会,到此为止。”
太监尖声唱喏:“退——朝——”
文武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出。钟夏夏站起身,腿有些软。刚才那场厮杀,耗尽她所有力气。
她看向洛景修,他正被侍卫扶起来,肩伤处纱布渗出血迹,染红玄色官袍。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像两个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兵,疲惫,却也……松了口气。
走出金銮殿时,日头已升得老高。阳光刺眼,钟夏夏眯了眯眼,脚下忽然一软。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是洛景修。
他脸色依旧苍白,可握着她的手很稳,掌心温热,透过衣料传来。
“谢谢。”钟夏夏站稳,抽回手。
洛景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东西,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为什么?”他忽然问。
钟夏夏扯了扯嘴角:“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闯进来?”洛景修声音很低,“为什么要……替我喊冤?”
这个问题,在他喉咙里憋了一路。他想不通。三年来,他们形同陌路。
他冷着她,避着她,当她不存存。她应该恨他,应该巴不得他死才对。
可她却闯进金殿,赌上性命,替他翻案。
为什么?钟夏夏抬眼看他。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下颌锋利线条。
他眼神很亮,像燃着两簇火,可底下那片冰,确确实实化了。
“因为,”她听见自己说,“你是我夫君。”
话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洛景修心上。夫君。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陌生得让他心慌。三年来,他们从未以夫妻相称。她是“世子妃”,他是“世子”。像两个摆在架子上的摆件,漂亮,却毫无生气。
可现在,她说“夫君”。
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在……划清某种界限。
“钟夏夏……”他喉咙发干。
“别说了。”钟夏夏打断他,转身往宫外走,“先回府。你肩上伤需要处理。”
她脚步很快,像在逃离什么。洛景修看着她的背影,绯红宫装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那么瘦小,可刚才在金殿上,却像堵墙,挡在他前面。
原来这三年,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马车等在宫门外。
钟夏夏先上车,洛景修跟着钻进去。车厢狭窄,两人相对而坐,膝盖几乎相碰。
空气里有药味,还有彼此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谁也没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还有外面街市的喧嚣。
长安街还是一派太平景象,商贩叫卖,车马穿梭,没人知道刚才金殿上那场厮杀。
钟夏夏靠着车壁,闭上眼。脑海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皇帝那双审视的眼睛,李尚书惨白的脸,还有满朝文武各怀鬼胎的眼神。
她赢了这一局。可赢得凶险。
那些证据,是她用三年时间,砸下无数银钱,才一点点挖出来的。每一张纸,每一行字,都沾着血和汗。
原本只是自保的筹码,今天却成了搏命的赌注。好在,赌赢了。
可接下来呢?李尚书虽然倒了,可幕后那个人还没露面。能驱使兵部尚书当棋子的人,地位绝不会低。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钟夏夏。”她睁开眼。
洛景修坐在对面,正看着她。眼神很复杂,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只化成一句。
“那些证据……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三年前。”钟夏夏说,“从嫁进王府那天起。”
洛景修瞳孔微缩。三年前……那时他们刚成婚,她还是个沉默寡言的新妇。
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暗中布局,像蜘蛛织网,等着猎物撞上来。
“你……”他喉咙发干,“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
“不知道。”钟夏夏摇头,“但我知道,这京城是口深井。掉进去的人,总得抓点什么,才不至于淹死。”
她顿了顿,补充。“那些证据,就是我抓的稻草。”
话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洛景修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瘦小,苍白,可眼神像淬了火的钢。
原来这三年,她过得这么艰难。原来那些沉默,不是认命,是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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