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她做的一切,都可能是算计,是图谋,是……苦肉计。
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捅了一刀。不疼,只是冷。冷得她指尖发麻,冷得她浑身发抖。
“好。”她听见自己说,“好一个苦肉计。”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月光重新落下来,隔开两人,像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既然世子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她转身,往门口走,“明日我会递和离书,从此——”
手腕再次被抓住。这次力道轻了很多,甚至有些……颤抖。
“别走。”洛景修说,声音嘶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钟夏夏没回头。“那世子是什么意思?”她问,“一边怀疑我,一边又拉着我——您到底想怎么样?”
她甩开他的手,这次成功了。手腕上那圈红痕还在,像烙印,烫得她心口发慌。
洛景修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那里还残留她皮肤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像握不住的沙。
“我只是……”他喉咙发干,“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钟夏夏,我们成婚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一百句。你讨厌我,我知道。我冷着你,你也知道。这样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问题又绕回来。可这次,钟夏夏听出了别的东西——不是质问,是困惑。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忽然觉得累。累得像跑了百里长路,停下来才发觉四肢百骸都在疼。
“洛景修,”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你。”
顿了顿,她补充。“没有原因,没有图谋,只是……想这么做。”
说完,她推门出去。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跳动。
洛景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看着月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那句“只是想这么做”,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没有原因,没有图谋。只是……想这么做。可能吗?
在这个人人算计、步步为营的世道里,还有人会凭着“想这么做”就去拼命吗?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金殿上那些画面。
她踹开门闯进来时,脸上那股决绝。她挡在他面前时,背脊绷得笔直。
还有最后,她抓住他手,说“我信你”时,眼底那片水光。
那些瞬间,真实得做不了假。可他就是不敢信。
不敢信这世上,真有人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不敢信这个他冷落了三年的女人,会豁出命去救他。
更不敢信……自己配得上这份信任。
窗外传来更声。梆子敲了三响,子时了。夜深得像泼了墨,只有月光那点清辉,勉强照亮庭院。
洛景修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夜风带着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那团乱麻。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大婚夜。红烛高烧,她顶着盖头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抠着嫁衣袖口。
他掀开盖头时,她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没有期待,也没有畏惧。
像早已认命。那时他在想什么?
哦,在想——又是个被家族塞进来的麻烦。
所以他冷着她,避着她,当她不存存。他以为这样就能划清界限,保住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
可三年后,这个被他当成麻烦的女人,却成了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人。讽刺。太讽刺了。
洛景修抬手,按住额角。那里一跳一跳地疼,像有根针在扎。
肩上也在疼,失血带来的眩晕还没完全消退。
可他不想睡。一闭眼,就是她转身离开时,眼底那片死寂。
像有什么东西,碎了。钟夏夏回到自己院落,没点灯。
她摸黑走到桌边,坐下。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那点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轮廓。
空气里有淡淡药味,是她脸上擦伤涂的药膏,还没散尽。她抬手,碰了碰脸颊。
伤口结痂了,摸上去有点硬,有点痒。可比起心口那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苦肉计。原来在他眼里,她做的一切,都可能是算计。
钟夏夏扯了扯嘴角,想笑,可眼眶忽然一热。她慌忙低头,把脸埋进掌心。眼泪掉下来,砸在手背,温热,又很快变凉。
她哭什么?不该哭的。这三年,什么委屈没受过?娘家冷眼,婆家刁难,还有他刻意的漠视——她都没哭过。
可今天,就因为他一句话,她哭了。像个傻子。窗外传来猫叫,凄厉一声,又很快消失。
钟夏夏抬起头,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不能软弱,不能退缩,因为没人会心疼。
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后也是。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的脸,苍白,眼下青黑,那道擦伤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盯着镜中人,看了很久。
然后抬手,解开发髻。长发散下来,披在肩头,像道黑色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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