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坐在主位,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见过世子妃。”他起身行礼。
“赵先生不必多礼。”钟夏夏在对面坐下,“我要查个人。”
“谁?”
“今天跟我见面的那个中间人。”钟夏夏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推过去,“四十上下,面白无须,声音嘶哑,左手虎口有颗黑痣。”
赵先生拿起纸,上面是钟夏夏凭记忆画的画像。他只看一眼,就点头。
“认识。他叫刘三,专干牵线搭桥的买卖。明面上开茶楼,暗地里……什么都接。”
“他背后是谁?”赵先生沉默。
钟夏夏从怀里摸出张银票,放在桌上。面额一千两,足够普通人家过十年。
赵先生看了眼银票,没动。“世子妃,有些生意,不是钱能买的。”
“那什么能买?”钟夏夏问。
“命。”赵先生盯着她,“您的命,或者——我的命。”空气凝滞。
油灯火苗噼啪炸响,在墙上投出两人对峙的影子。
钟夏夏看着赵先生,他眼神坦荡,没有躲闪,也没有贪婪。他说的是实话。
“好。”钟夏夏收起银票,“那我换个问题——刘三最近接触的人里,有没有宫里出来的?”
这个问题安全些。赵先生松口气,从桌下抽出一本册子,翻开。
“有。”他指尖点在一行记录上,“七天前,刘三去了一趟城东别院。那别院的主人是……曾贵妃娘家侄子。”
曾贵妃。二皇子生母。
钟夏夏心脏一缩。果然,这局背后站着二皇子。
李尚书是他的人,构陷洛景修是他布的局,现在用父亲性命要挟她——也是他的手笔。
“还有吗?”她问。
“还有这个。”赵先生翻到下一页,“三天前,刘三账上多了一笔银子,五千两。汇款方是……江南钟家的钱庄。”
钟夏夏瞳孔骤缩。江南钟家,是她本家。那笔银子,是从钟家汇出来的。
父亲……知道这件事?
不,不一定。钟家产业庞大,父亲常年驻守北境,江南生意由二叔打理。可能是二叔自作主张,也可能是……
她不敢深想。“我要那笔银子的详细流向。”她说。
赵先生合上册子。“这需要时间。”
“多久?”
“最快明天晌午。”钟夏夏站起身。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她走到门边,又回头,“赵先生,今日之事……”
“我从未见过您。”赵先生躬身,“这是规矩。”
钟夏夏点头,推门离开。石阶很长,她走得很慢。
脑子里乱成一团——二皇子、曾家、钟家、还有那笔五千两银子。所有线索绞在一起,像团乱麻。
她得理清楚。回到当铺大堂,竹青迎上来,脸色担忧。
“世子妃,您脸色不好……”
“回府。”钟夏夏戴上帷帽。
马车等在巷口,她上车,车帘落下隔绝外面喧嚣。车厢里光线昏暗,她靠着车壁,闭上眼。
父亲知道吗?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在心上。如果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钟家已经站队二皇子,意味着父亲把她送进王府,本就是一步棋。
如果不知道……那二叔为什么要汇那笔钱?是为了帮二皇子,还是另有所图?
她越想,心越冷。马车驶过长安街,两侧商铺灯笼连成一片光河。可这繁华底下,是吃人的旋涡。
她身在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回到王府时,天色已彻底黑透。
钟夏夏刚下马车,就看见洛景修站在府门前。他穿着家常墨色长衫,负手而立,肩伤处简单包扎过,可脸色依旧苍白。
“去哪了?”他问。
“西市。”钟夏夏没瞒他,“买了些绸缎。”洛景修盯着她,眼神锐利。
“西市这个时辰,早该收摊了。”
“所以没买到。”钟夏夏从他身边走过,声音很淡,“世子有事?”洛景修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灯笼光晕在他们脚下拖出长长影子。谁也没说话,空气凝滞,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到了她院门前,钟夏夏停下。“我累了。”她没回头,“世子请回吧。”
“钟夏夏。”洛景修叫住她。她转身。
月光下,他脸色白得透明,可眼神很亮,像燃着两簇火。
“今天,”他说,“有人来找过你。”不是疑问,是陈述。
钟夏夏心脏一紧。“谁?”
“一个面生的婆子,说是你娘家送来的。”洛景修盯着她,“我让竹青打发走了。可她在府外等了两个时辰,最后塞给门房一封信。”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过来。信封普通,没有落款。钟夏夏接过,指尖触到纸张,冰凉。她没拆,只攥在手里。
“多谢。”她说。
“不看看?”洛景修问。
“世子想看?”钟夏夏反问。
两人对视,空气里火花噼啪。洛景修先移开视线,他转身,背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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