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担子,不是想扛就能扛的。有些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他闭上眼,肩上刺痛一阵阵袭来,像在提醒他——活着,就得疼。钟夏夏泡在浴桶里。
热水漫过肩膀,蒸汽氤氲。她将整个人沉下去,屏住呼吸,直到肺部开始灼烧,才猛地浮出水面。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混进眼里,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她赢了。可赢来的是什么?
一品诰命?世子妃金印?还是……那个男人那句“怕你死”?
心脏又开始抽疼。
她捧起水,狠狠搓洗脸颊伤口。刺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想起更多细节——
他扑过来时眼底那抹惊慌,他挡箭时绷紧脊背,还有最后那句轻飘飘的“疼吗”。
原来冰山底下,不是石头。是滚烫岩浆。
“世子妃,”竹青在屏风外轻声唤,“药备好了。”
钟夏夏从水里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寝衣。
药膏搁在矮几上,碧绿药膏泛着凉意。她对着铜镜,指尖挑起一点,正要往脸上涂。
门忽然开了。洛景修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药箱。
他已换下官袍,穿着家常墨色长衫,肩头简单包扎过,可血色又渗出来,染红布料。
“我来。”他说。钟夏夏没动。
他走进来,关上门,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屋。竹青识趣退下,屋里只剩他们两人,还有烛火噼啪轻响。
洛景修走到她身后,铜镜映出两人身影。他比她高许多,影子完全笼罩住她。
他打开药箱,取出干净棉布,金疮药,还有一小罐透明药膏。
“坐下。”他说。钟夏夏在梳妆凳上坐下。
洛景修弯腰,指尖挑起她脸颊旁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可指尖温度烫得她一颤。
“忍着点。”他打开药膏罐子,清冽药香弥漫开。钟夏夏闭上眼。
冰凉药膏涂上伤口,起初刺痛,很快转为清凉。他指尖力道很轻,像在擦拭什么易碎瓷器。
可呼吸喷在她耳畔,灼热,沉重,一下下敲打她神经。
“手腕。”他说。钟夏夏伸出手。
袖口滑落,露出纤细手腕,上面一圈淤青,是白日里被侍卫扭伤。
洛景修托住她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垂眼查看伤势,眉头皱起。
“他们下手很重。”
“还好。”钟夏夏说,“比不上你肩上伤。”洛景修动作一顿。
“你看见了?”
“看见了。”钟夏夏睁开眼,铜镜里映出他侧脸,“血流那么多,是个人都能看见。”
洛景修没接话。他打开金疮药,粉末洒在棉布上,然后按住她手腕淤青处。药性刺激,钟夏夏倒抽一口凉气,指尖蜷起。
“疼就抓着我。”他说。
钟夏夏被抓。她只是咬紧下唇,任由疼痛蔓延。可下一秒,他忽然握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指扣进自己掌心。
“别忍着。”他声音低下来,“疼就掐我。”
钟夏夏指尖颤了颤。他掌心很烫,带着薄茧,还有白日握剑留下红痕。
她指甲陷进他皮肤,掐出一道道月牙印。他没躲,反而收紧手指,将她握得更牢。
药膏涂完,淤青处敷上药布。
洛景修松开手,可掌心温度还在。钟夏夏低头,看见自己指甲在他手背留下深深痕迹,有些甚至渗出血丝。
“对不起。”她说。
“没事。”洛景修收回手,将药箱收拾好,“比起肩伤,这不算什么。”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她。
钟夏夏接过。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些寒意。她捧着茶杯,指尖摩挲杯壁花纹,忽然问:“你饿吗?”
洛景修愣住。“厨房应该备了饭。”钟夏夏站起身,“我去让人端来。”
她走到门口,正要唤人,洛景修忽然开口。
“就在这儿吃吧。”钟夏夏回头。
烛光里,他站在桌边,影子投在墙上,孤零零一道。肩伤让他身形有些佝偻,可脊背依旧挺直,像不肯弯折的松。
“好。”她听见自己说。
饭菜很快端来。四菜一汤,简单清淡。两人对坐,默默吃饭。
筷子碰撞碗碟声,咀嚼声,还有烛火燃烧细响。谁也不说话,可空气不再冰冷。
钟夏夏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多吃点。”她说,“伤口愈合要营养。”
洛景修看着那块鱼肉,顿了顿,夹起来吃掉。然后他也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你也瘦了。”
钟夏夏低头,看着碗里那块排骨。油光发亮,是她喜欢吃的糖醋味。
她记得自己从未告诉过他口味偏好,可他却知道。
原来有些关注,早已存在。只是她没发觉。
饭吃完,丫鬟撤走碗碟。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还有一室烛火温暖。
钟夏夏走到窗边,推开纸摘窗。夜风灌进来,带着庭院里桂花香气。月亮升起来,清冷光辉洒满石阶。
“今天,”她背对他开口,“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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