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什么?”洛景修走到她身边,并肩望向窗外。
“谢你挡箭。”钟夏夏说,“谢你信我。谢你……没让我一个人站在金殿上。”
洛景修沉默。良久,他才说:“该我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踹开那扇门。”洛景修声音很轻,“谢你掷出证据。谢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肯为我拼命。”
钟夏夏指尖抠住窗棂。
木刺扎进皮肉,细微刺痛。她没抽手,任由那点疼蔓延。
“洛景修,”她忽然问,“如果今天输了呢?”问题很轻,却重如千钧。
如果输了,他会死,她会陪葬。如果输了,镇北王府倒台,北境兵权易主。
如果输了,他们俩名字会刻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洛景修没立刻回答。他看向夜空,月亮被薄云遮掩,晕开朦胧光晕。
“没想过。”他最终说,“赌桌上,不能想输。”
“可你赌的是命。”
“命也是筹码。”洛景修转眼看她,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既然上了桌,就得押最重的注。”钟夏夏心脏狂跳。
她想起白日金殿上,他跪在中央,背脊挺直,说“臣冤枉”时那股孤注一掷。
原来不是不怕死,是怕也没用。既然要赌,就赌把大的。
“那你现在,”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还怕吗?”洛景修看着她。
月光照亮她侧脸,那道擦伤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她眼底映着烛火,也映着他影子,那么清晰,那么近。
“怕。”他说。
“怕什么?”
“怕你后悔。”洛景修深吸一口气,“怕你明天醒来,想起今天这场疯狂,觉得不值。怕你看着我肩上伤,觉得这男人不过如此。怕你……”
他停顿,喉结滚动。
“怕你走了。”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钟夏夏心上。
她指尖松开窗棂,木刺带出血珠。她没管,只转身面对他。两人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颤动。
“我不会走。”她说。
“为什么?”
“因为走了更亏。”钟夏夏扯了扯嘴角,“今天这场厮杀,我押上半条命。就这么走了,本都收不回来。”
话说得像生音,可洛景修听懂了。
她在告诉他——这场同盟,她认了。这场赌局,她跟了。这场婚姻……她也打算继续了。
空气忽然灼热起来。
烛火噼啪炸开灯花,火星溅到桌案,烫出一点焦痕。窗外桂花香气浓烈,混着药味,还有彼此身上淡淡血腥。
洛景修抬手,指尖悬在她脸颊旁。
这次没停顿,直接抚上那道擦伤。指腹温热,轻轻摩挲伤口边缘。钟夏夏没躲,反而抬起眼,直直看着他。
“还疼吗?”他问。
“疼。”她这次说了实话。
“那我轻点。”
他指尖力道更柔,像羽毛拂过。可那点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抓住他手腕,阻止他动作。
“洛景修。”
“嗯?”
“我们……”她斟酌措辞,“算是什么?”
问题很模糊,可两人都懂。算夫妻?算同盟?算战友?还是算……别的什么?洛景修反手握住她手指。
掌心贴合,温度交融。他看着她,烛火在两人眼底跳跃,映着彼此影子。
“你说算什么都行。”他声音低下来,“夫妻,同盟,战友,甚至仇人——只要你留下,什么关系我都认。”
话说得卑微,却像誓言。钟夏夏心脏揪紧。
她想起三年前大婚夜,他冷硬地说“安分些”。
想起三年里那些沉默对视,那些擦肩而过。想起今天金殿上,他扑过来时眼底那抹惊慌。
原来冰山融化,不是轰然倒塌。是悄无声息,一点一滴,化成滚烫春水。
“那就算……”她停顿,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算同伙吧。”
洛景修怔住,随即笑了。笑声很低,带着胸腔共鸣,震得她指尖发麻。
“好。”他说,“同伙。”盟约定下,心也落定。
钟夏夏抽回手,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茶水已凉,可她一口灌下,压住心头那点慌乱。
“接下来,”她转回身,脸上恢复冷静,“你打算怎么办?”
洛景修也收敛笑意。
“兵部右侍郎是个实缺。”他说,“明天上任,先把北境防务抓在手里。”
“皇帝会放心?”
“不放心也得放。”洛景修眼神冷下来,“今日我脱罪,等于打了他脸。他得用我,也得防我——这位置,正好。”
钟夏夏懂了。明升暗贬,既给甜头,也套枷锁。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那我呢?”她问。
“你……”洛景修看着她,“内宫采买是个机会,也是陷阱。做得好,皇帝看见你价值。做不好,就是现成把柄。”
“我知道。”钟夏夏点头,“我会小心。”
“不止小心。”洛景修走到她面前,神色严肃,“你要在皇帝那里挂上号。让他觉得——留着你,比杀了你有用。”话很赤裸,却是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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