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完美的顾医生，他的另一面，就藏在这日光之下的阴影里。
而他，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沈烨没有再跟上去，他转身，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需要等待黑夜降临。
需要去看看，当太阳落下，那位圣洁的医生，是否会变成穿梭于暗夜的幽灵。
狩猎，需要耐心。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白昼的余温尚未从城市的水泥骨骼中完全褪去，霓虹已迫不及待地开始涂抹夜的底色。
沈烨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车窗降下一指宽的缝隙，足以让一支长焦镜头无声地探出，也足以让外面那个高档公寓小区入口的喧嚣微弱地流淌进来。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偶尔调整焦距的手指和平稳的呼吸证明这是个活物。
车内弥漫着冷掉的咖啡和一种绷紧的、属于狩猎的寂静。
公寓楼气派非凡，旋转门，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进出的人们衣着光鲜，步履从容。
这里是成功与秩序的具象化，与昨晚那个弥漫着铁锈、血腥和黑暗记忆的仓库区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镜头牢牢锁定了那个单元门的出口。
根据人事科主任提供的模糊信息和白天的短暂观察，他推断出顾宸居住的大致楼栋和单元。
剩下的，就是等待。
档案完美，同事赞誉，病人爱戴……所有这些白天的证据，都在试图证明他的怀疑是一个压力过大的刑警的癔症。
但那个病房里精准到可怕的闪避和一击，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所有完美的泡沫。
那不是医生。那是战士的本能。
他需要看到夜晚的顾宸。
需要看到当阳光熄灭，那些被完美压抑的东西，是否会浮出水面。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粘稠地流逝。
车载显示屏上的数字无声跳动。
19:48。
单元门内走出一个身影。
沈烨的指尖瞬间收紧，镜头焦点急速校准。
是顾宸。
他换下了白大褂和衬衫，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装，看起来比白天更显年轻清爽。
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看起来像是要去附近的超市或者散步。
他的步伐轻松，甚至嘴里还轻轻哼着什么调子，脸上带着一种下班后松弛愉悦的神情。
他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还会对路边玩耍的孩子投去温和的微笑。
一切正常得令人窒息。
沈烨的车像一道阴影，无声地滑入车流，远远缀着。
顾宸去了一家生鲜超市，仔细挑选了一些水果和蔬菜，又去旁边的面包店买了明天的早餐。
他甚至和店员熟稔地聊了几句，店员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然后，他提着袋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看起来无害且……普通。
沈烨的眉头越皱越紧。
怀疑如同被放置在温水中的冰块，正在一点点融化。
难道真的错了？
那一下格挡只是极端情况下的应激反应？
一个医生，学过一些防身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顾宸走进了公寓小区的大门，身影消失在楼宇深处。
沈烨的车停在街对面的阴影里，引擎熄火。
他没有离开。
狩猎者的耐心。
他告诉自己。
有时候，猎物最致命的举动，发生在你以为一切结束之后。
时间继续流逝。
夜色渐浓。
公寓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无数个温暖的巢穴。
沈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遍遍扫过那扇单元门，扫过顾宸所在楼层的窗户（他根据白天观察和档案地址推测的方位）。
那扇窗户一直亮着灯，偶尔能看到有人影在室内走动，一切如常。
21:30。
窗户的灯光熄灭了。
睡了？
这么早？
沈烨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
对于一个声称失眠来看病的人，这个入睡时间早得有些不合逻辑。
或者，他只是关灯休息，并未睡着？
车厢内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轰鸣。
等待。
枯燥、磨人、充满不确定性的等待。
22:17。
那扇漆黑的窗户，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烨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因为一个荒谬的直觉而浪费了整个晚上。
就在他几乎要启动引擎离开的瞬间——
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城市背景音完全吞没的摩擦声，从公寓楼侧面传来。
不是单元门方向。
沈烨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投向声音来源——那是大楼侧面一条狭窄的、用于设备和消防通道的僻静小巷。
一个黑影，如同融化的沥青，正从二楼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维修通道出口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动作轻盈、敏捷、专业，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警惕和高效。
黑影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贴墙根快速移动，避开主路的光源，融入更深沉的黑暗里。
尽管距离不近，尽管光线晦暗，尽管那身影穿着完全不同的黑色贴身衣物、戴着兜帽……
但沈烨的瞳孔还是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那个身形轮廓！那个移动时独特的、介于猫科动物和幽灵之间的姿态！
是他！
昨晚那个杀手！“夜枭”！
根本没有什么入睡！那个完美的顾医生，在熄灯之后，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途径，离开了他的巢穴，褪去了白日的伪装，化成了夜晚的鬼魅！
冰冷的战栗和炽热的兴奋同时席卷了沈烨的脊椎。
他的血液在瞬间沸腾，又在下一次心跳中被强行冷却成绝对的专注。
直觉是对的！冰层之下，果然是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看着那个黑影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几条辅路，最终消失在一片待拆迁的旧城区边缘。
那里没有监控，道路复杂，是完美的潜行路线。
沈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跟上，很容易打草惊蛇。
对方的目的地是哪里？
任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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