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缓缓驶入绿树掩映的梧桐大道,轮胎碾过湿润的柏油路面,发出沉稳的沙沙声。钟长河放下手中的省委机关报,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前方那座威严的建筑群上——省委大院到了。
两尊石狮蹲踞在雕花铁门前,眼神冷峻地注视着每一位进出者。电动门无声滑开时,我注意到门岗哨兵的白手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军靴跟碰撞地面发出的脆响,像是在为这座院落敲响晨钟。与我之前工作的市政府不同,这里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种无形的张力,连风吹过梧桐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肃穆。
钟省长,办公厅的周主任在主楼门口等您。司机轻声提醒。钟长河整理了一下深灰色西装的领带,这座始建于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群,在爬墙虎的映衬下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周主任是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却不失分寸。他快步迎上来握手,掌心的薄茧透露出长期握笔的职业痕迹:钟省长一路辛苦,李书记特意交代让您先熟悉环境。他引着我穿过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墙壁上悬挂的省情地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红旗,这是咱们省的重点项目分布图,您看——
钟长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精准地落在西部山区的标记上。那里曾是我在市长任上帮扶过的贫困县,如今红旗依旧,只是旁边多了个代表生态旅游的绿色圆圈。周主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您对基层情况熟,这可是咱们省委最看重的。
二楼楼梯转角处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军绿色夹克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南水北调字样的白色T恤。长河同志可算来了!他有力的大手拍在我肩膀上,他是分管农业的赵刚,上次在全省防汛会议上见过。他指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刚从试验田回来,让你见笑了。
钟长河望着他裤脚边未干的水渍,想起三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微笑道:赵副省长才是真辛苦,农田水利建设是百年大计。这句恰到好处的回应让赵刚眼睛一亮,他拉着钟长河走向窗边,指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那是新建的农产品检测中心,以后咱们省的蔬菜水果,要带着身份证进北京!
经过会议室时,门缝里飘出激烈的讨论声。周主任压低声音解释:正在开生态保护专题会,为了三江源的禁牧范围,林副省长和环保厅吵了一早上。钟长河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身影正站着发言,手势坚定如松。那是主管环保的林薇副省长,去年在长江经济带论坛上,她关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述曾让我印象深刻。
林副省长作风泼辣,周主任轻声补充,但她主持制定的《生态补偿条例》,现在成了全国范本。话音未落,会议室门突然打开,林薇拿着文件夹快步走出,看见钟长河便停住脚步,齐耳短发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钟省长来得正好,下午的产业转型座谈会,大家想听听你在循环经济方面的经验。她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却字字清晰,三点整,小会议室见。
请林副省长放心,钟长河准备了详细的案例分析。钟长河点头应下,注意到她文件夹边角已经磨得起毛,里面露出几张泛黄的工厂照片。周主任在我身后低声说:那是她蹲点三个月的造纸厂,硬是从污染大户变成了环保标兵。
食堂在东配楼,十二点整的广播声刚落,穿着各式夹克衫的干部们便有序涌入。钟长河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邻桌两位年轻干部的谈话飘进耳朵:听说了吗?钟省长在天州市搞的最多跑一次改革,被国务院办公厅列为典型案例了。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别瞎说,李书记让咱们多调研少议论,下午的座谈会......
长河同志介意拼个桌吗?李书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位省委一把手端着简单的两素一荤,径直坐在我对面。他的搪瓷缸上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边缘磕碰得坑坑洼洼。尝尝这个,他把一盘凉拌马齿苋推过来,林薇从她扶贫的村子带来的,绿色食品。
钟长河夹起一筷子野菜,清爽的口感中带着微微的苦涩。李书记望着窗外的玉兰树,慢悠悠地说:你在天州市搞的农村电商,解决了三十多个村的农产品销路。但省里情况复杂,山区和平原不一样,汉族和少数民族聚居区也有差异。他突然话锋一转,下午座谈会,你先说说看法。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会议室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当钟长河展示天州市生态+产业的转型案例时,注意到林薇副省长频频点头,而赵刚副省长则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讨论到光伏产业布局时,两位副省长果然提出了不同意见——林薇担心草场生态,赵刚则强调牧民增收,争执间茶杯盖碰撞的脆响在室内回荡。
我建议在共和县搞试点。钟长河调出卫星地图,红色光标落在黄河岸边,那里既有闲置草场,又有电网基础,我们可以借鉴......话音未落,李书记放在桌下的手突然抬起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空调的嗡鸣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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