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井深处寒气逼人,石壁上的青苔滑腻如脂,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苏晚音屏息凝神,借着母亲遗留的白玉铃铛,按照“百戏空间”中记载的“九宫铃阵·兑位”震频,轻轻叩击着面前的井壁。
“叮……叮叮……”
清脆的声响并非沉闷的撞击,而是带着一丝奇异的穿透力,没入石壁深处。
片刻后,井底竟真的传来一阵空洞而规律的回响。
有暗道!
她心中一凛,毫不迟疑地从发髻中抽出一根淬炼过的细铁锥,精准地刺入回响最盛的一块石砖缝隙。
指尖微一用力,那石砖竟被整个撬动,露出一个刚好能容纳一卷书册的狭小暗格。
暗格内,是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竹简。
苏晚音迅速将其取出展开,昏暗光线下,一幅残缺的《京畿地脉图》赫然呈现。
图上用一种陈年朱砂标注了多处“暗流交汇”的隐秘节点,其中一个红点,不偏不倚,正对着城南净业庵的后山!
她心跳如鼓,飞快地将图上路线烙印在脑海,随即将竹简严丝合缝地封回井壁夹层。
此物是前人留下的活路,却也是引火烧身的死证,绝不能带出。
正当她准备撤离,杂沓的脚步声如催命符般自井口上方传来,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响——禁军已封锁了此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井壁另一侧的阴影中滑落,月光勾勒出她惊惶的侧脸,正是白绡。
她未发一言,只将一套浆洗得发白的浣衣婢服饰塞进苏晚音怀里,压低声音急促道:“换上,我引你走洗衣渠!”
苏晚音动作极快地换好衣物,跟随着白绡钻入一个更加狭窄湿冷的孔道。
曲折的地下水道中,水声潺潺,掩盖了她们的呼吸与脚步。
“贺兰昱书房有两把密钥,”白绡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一把藏于他常用的紫檀笔架暗格,另一把由他的贴身内侍保管,从不离身。我……我只能拿到前者。”
说着,她从贴身衣物的夹层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雕花铜匙,塞到苏晚音冰冷的手中。
铜匙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但我有个条件。”白绡的呼吸一滞,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你要答应我,若能救出我娘,便让她远走江南,此生此世,永不回头。”
苏晚音停下脚步,在暗渠尽头唯一透进来的微光里,凝视着白绡那双燃起久违光亮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以苏家祖训起誓。”
在暗渠的分岔口,两人即将诀别。
白绡返身隐入黑暗前,忽然又留下一句:“明日观星台演示,他会亲自去。”
这是警告,也是她交出的投名状。
次日,观星台。
夜玄宸一身月白长袍,立于高台之上,他带来的波斯琉璃灯在日头下折射出瑰丽的光。
他声称灯中机括能映出山川走势,实则光影的流转早已暗合苏晚音那支《惊鸿渡》的七段舞姿所对应的星象坐标。
他根本无需完整的图,凭着苏晚音给出的“舞谱”,便已推演出整幅军械库地图的所在。
此刻,他只需等待皇帝亲临,确认这“奇技淫巧”的价值,便可名正言顺地请旨,派兵“勘验”这所谓的古谱山河。
然而,贺兰昱冰冷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陛下,此等涉及国土地理的机密之物,岂能由一外臣独掌?臣以为,不如交由内廷司天监先行校阅,辨明真伪。”
此言一出,皇帝眼中刚刚升起的兴致顿时化为一丝沉吟与猜忌。
危急时刻,一直沉默不言的礼部侍郎孟先生,忽然拄杖出列,声如洪钟:“陛下!老臣愿联名翰林院三位精通古乐的乐官作保!此图并非凭空捏造,其光影流转,与早已失传的古谱《天工演乐志》中记载的‘以舞演阵、以乐成图’之法如出一辙!此乃艺术推演国术,非关地理机密!”
孟先生此举,瞬间将夜玄宸从“献图的质子”身份中剥离,把一场可能引发的政治审查,巧妙地升格为一次“古文化复兴”的学术论证。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拍板:“好一个‘以舞演阵’!准!朕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朕要亲眼看到这《天工演乐志》的实地查验结果!”
风波暂平,脱险后的苏晚音并未返回戏班,而是潜入了红姨在城西的一处旧居。
她取出那片从贺兰昱府上带出的、染着朱砂的绫角,按照与白绡约定的方法,用一种特制的清影墨细细涂抹。
墨迹所过之处,那艳丽的朱砂竟如活了一般,缓缓浮现出一行比发丝还细的血色小字:“戌时三刻,西井无水,入则见魂。”
苏晚音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瞬间醒悟,这根本不是什么地理线索,而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血书暗语!
“魂”者,非亡灵!
在梨园行的黑话里,指的是伶人的“身契”,是人的“根本”——户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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