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崩裂,暗门显现。
渊墟深处,天地如凝。
古城“渊墟”静卧于地脉交汇之眼,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它不似凡间城池,倒像是被时间遗忘的神国遗冢——青石铺街,琉璃覆瓦,飞檐挑月,廊柱雕龙。千年前那一场惊世封印,竟未损其分毫,唯有人间百态尽数石化,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惶与悲鸣。
风不起,尘不扬。连呼吸都似会惊扰这片沉眠的寂静。
苏璃缓步前行,足音轻若落叶坠潭,在空旷的街道上激起一圈圈回响。她身披金纹战袍,玉符贴胸而藏,微微发烫,似与这古城血脉相连。胡来紧随其后,手按剑柄,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壁。两侧屋舍门窗紧闭,窗纸泛黄,却无破洞;庭院中枯井犹存,辘轳未锈,仿佛主人只是暂离,下一瞬便会推门而出,唤一声“归家”。
可无人应答。
只有一尊尊石化的百姓,或奔走欲逃,或抱婴护老,或跪地祈天,面容凝固于绝望的刹那,化作永恒的哀歌。
“这里……不是死城。”胡来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了什么,“它是活的坟墓。”
苏璃不语,指尖轻抚过一尊母亲模样的石像。那女子双臂环抱婴儿,头颅微倾,唇角尚带笑意,可眼角却凝着泪痕——泪滴也已成石,晶莹剔透,映出千年之前的月光。
“她们也曾有梦。”苏璃轻叹,“也曾盼孩子长大,看春花开遍山野。”
话音落处,玉符忽颤,一道微光自心口溢出,如丝如缕,缠绕指尖。她抬头,望向前方高台之上那座巍峨神殿。
殿名“归墟”,取“万物终归于此”之意。
殿前九重阶,皆以黑曜岩砌成,每阶之上刻有古篆:“入此门者,当舍七情;登此殿者,须断六欲。”字迹苍劲,笔锋如刀削斧凿,透出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
苏璃拾级而上,步履沉稳,然每踏一级,心头便多一分压抑。至第七阶时,额角已渗冷汗,仿佛有无形之力压迫神魂,欲窥其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胡来欲随行,却被一股柔和气流阻隔在外。
“停步。”空中传来一道古老的声音,非男非女,似从地底涌出,又似自虚空垂落,“唯有继承者,可觐见终焉之门。”
胡来驻足,眉峰微蹙,握剑之手青筋暴起,却终究未动。他望着苏璃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决绝。
“你去吧。”他低声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璃回首,眸光清冽如雪夜寒星。她未言,只是轻轻颔首,转身踏上最后两级台阶。
轰——!
殿门自动开启,无风自启,两扇青铜巨门缓缓向内滑动,发出沉闷如雷的摩擦声。门后幽深不见底,唯有一线微光自尽头投来,宛如冥河彼岸的引路灯火。
步入殿中,天地骤变。
穹顶高不可测,星图流转,竟是以陨铁镶嵌而成的“七宿归元阵”。七星错位,正对应七大板块断裂之点。地面铺就整块白玉,中央浮雕一幅巨大封印图腾:七龙盘绕,首尾相衔,口中衔珠,珠心一点赤芒,正是龙魂所在。
而在大殿正中,矗立一尊通天彻地的龙神像。
高达百丈,盘踞于祭坛之上,鳞甲如金,双目紧闭,嘴角含笑,慈悲中带着不可侵犯的神性。它一手执权杖,象征秩序;一手托心灯,寓意光明。整尊雕像仿佛并非雕刻而成,而是由某种活着的金属自行凝聚,表面隐隐有血色纹路流动,如同经脉搏动。
苏璃仰首凝望,心头剧震。
这不是普通的神像。
这是**活祭**。
是当年初代守望者以自身精魄为引,将一位真正陨落的龙族英灵封入雕像之中,作为镇压邪神的最后一道锁链。传说中,只要神像不毁,封印不破;一旦神像崩裂,则意味着轮回重启,灾厄再临。
她缓缓取出第一把钥匙——那是用龙骨磨制而成的信物,形如火焰,通体赤红。
当钥匙靠近神像底座凹槽时,整座大殿忽然震颤。
嗡——!
一声悠远钟鸣自地心响起,仿佛山河共鸣。星图旋转加速,玉砖生辉,七龙浮雕竟似要腾空而起。神像双目虽仍闭合,但面部肌肉却微微抽动,嘴角笑意渐深,竟透出几分诡异。
“汝归来矣。”神像开口,声音宏大如潮,震荡灵魂,“七百年轮回,七次转生,七番挣扎……你终于来了。”
苏璃持钥不动,肃然道:“我不是来接受旨意的,我是来终结宿命的。”
“宿命?”神像轻笑,那笑声竟与她自己的声音有三分相似,“你以为你能逃脱?每一任继承者都曾如此坚信,可最终,他们哪一个不是跪伏于我脚下,求我赐予力量?”
话音未落,神像双目猛然睁开!
刹那间,金光炸裂!
那不是普通的眼瞳,而是两轮微型太阳,炽烈燃烧,照彻整个大殿。苏璃猝不及防,双目刺痛,几乎失明。她踉跄后退三步,强行稳住身形,以玉符护心,才免于神识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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