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黄昏,空气里漂浮着烧烤摊的烟火气和栀子花的残香。江辰风单肩挎着书包,手里拎着一袋刚出笼的糖三角,慢悠悠地往林家小店走。这是他几乎每天放学的惯例,先送林晚星回家,再绕去自己那冷清得不像家的家。
远远地,他就看见林晚星蹲在店门口,正拿着一块抹布,费力地擦拭着卷帘门上那片刺眼的红色油漆污渍。那是前几天不知哪个醉汉泼上去的,黏稠的油漆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破坏了小店的整洁。
“别擦了,明天我去五金店买点松节水来。”江辰风走到她身边,把还温热的糖三角递过去,“先吃点东西。”
林晚星抬起头,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她没接糖三角,只是皱着眉看那污渍:“看着心烦。而且,这两天客人好像变少了。”
江辰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店内。往常这个时间,林叔应该正在厨房里忙碌,林姨则在柜台后笑着招呼熟客。但此刻,店里只有零星一两个客人,林姨坐在柜台后,手撑着额头,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林叔更是从放学就没见到人影。
“可能天气热了吧。”江辰风找了个理由,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他把林晚星拉起来,将糖三角塞进她手里,“人是铁饭是钢,林大学霸也不能饿着肚子搞卫生。”
林晚星这才接过,小口咬了一下,甜腻的糖浆流出来,她却有些食不知味,目光依旧担忧地望向店内。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以一个略显蛮横的姿态停在店门口不远处的巷口,车身溅满泥点,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车上下来两个穿着POLO衫、戴着金链子的男人,一人腋下夹着个手包,另一人手里捏着烟,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林家小店,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低声交谈着。
他们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和算计,像秃鹫在打量着潜在的猎物。
江辰风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神经。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林晚星挡在身后半个身位,眼神锐利地回望过去。那两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靠在车边抽起了烟,像是在等待什么。
“晚星,你爸呢?”江辰风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林晚星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下意识地靠近了江辰风,“妈下午说爸出去办事了,但没说去哪。”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江辰风心中蔓延。他想起前几天隐约听到林叔林姨在里间争吵,似乎提到了“货款”、“期限”之类的词。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将这些碎片和眼前的情景联系起来,一个模糊的猜想浮上心头。
“没事,”他稳住心神,拍了拍林晚星的肩膀,“可能是问路的。你先回去帮阿姨看店,我在这儿看看。”
林晚星信任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店里。
江辰风没有动,他就站在店门外的路灯下,身形挺拔,像一棵扎根于此的年轻白杨。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两个人,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这里,由他守着。
那两人似乎被这个半大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弄得有些意外,抽烟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双方就这样无声地对峙了十来分钟。
最终,那两个男人扔掉了烟头,又瞥了一眼小店和门口的江辰风,转身上车,桑塔纳发出一阵沉闷的引擎声,掉头离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江辰风心头的阴云却更重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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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小店打了烊。林姨强打着精神收拾完,便说身体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少年。
林晚星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和江辰风并肩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夏夜的微风拂过,稍稍驱散了白天的燥热。她默默地用勺子挖着瓜瓤,最甜的中心部分,习惯性地都舀到了江辰风那边的碗里。
“辰风,”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江辰风侧头看她。路灯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
“怕那些不认识的人,怕妈妈强颜欢笑的样子,更怕……爸爸可能惹上了麻烦。”她放下勺子,双手环抱住膝盖,“我们家,好像一艘突然进了水的小船,我不知道漏洞在哪里,只能看着水一点点漫上来。”
江辰风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认识的林晚星,聪慧、冷静、像野草一样坚韧,极少流露出这样的无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船进了水,那就把水舀出去,找到漏洞堵上。”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有我在,你这艘船,沉不了。”
他的掌心温热,力度坚定,仿佛能透过皮肤,将勇气传递过去。林晚星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半分少年的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令人心安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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