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安全屋的过程,比林晚星预想的更简单,也更不真实。
没有隆重的告别,没有繁琐的手续。在一个平静无波的上午,李调查员带来几套符合她年龄的、质地普通的衣物,和一个全新的、印着某大学logo的双肩背包。背包里装着几本基础教材、笔记本,以及一部最新款但彻底“干净”的智能手机,里面只预存了必要的联系人和一个加密通讯软件。
“根据综合评估和后续调查需要,也为了让你更好地过渡,经过协调,为你安排了在京市大学的短期旁听身份,主要选修经管和法律相关的课程。住宿安排在研究生公寓的单人间,相对独立安静。”李调查员语气平和地交代,“江辰风先生会以‘特别项目合作方代表’的身份,在法学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这是目前能提供的、最接近正常生活的环境,也是相对安全的观察和调整期。”
林晚星接过背包,指尖划过粗糙的帆布面料。大学。旁听。这些词距离她过去几个月惊心动魄的经历,仿佛隔着一个世界。但内心深处,一种近乎渴望的波动涌现出来——那是她曾经梦想过、却又被命运强行推离的、属于普通年轻人的生活轨迹,哪怕只是暂时的、模拟的。
“我的身份……”她问。
“已经妥善处理。你是来自南方某省、家庭情况特殊的进修生,相关档案材料齐全。记住你的新身份背景,但不必刻意表演,正常学习生活即可。我们会有人在外围确保安全,非极端情况不会打扰你。江先生会在校内与你保持联系。”李调查员看着她,“这是一个窗口期,林晚星。利用它,调整自己,观察世界,也……享受一下久违的平静。但警惕心不能丢。”
林晚星点头。她明白,这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一个更大、也更精致的“安全屋”。但从地下密道到陆家老宅,再到完全与世隔绝的安全屋,如今能走到阳光下,走在校园里,已经是巨大的跨越。
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将她送到了京市大学西门外。司机沉默地递给她一张校园卡和一张简单的示意图,标明了公寓位置和主要教学楼。然后,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林晚星背着包,站在初秋的大学校门口。银杏树叶刚刚开始泛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飘荡着青春的喧嚣——自行车铃声、夹杂着各地口音的谈笑声、远处篮球场的拍球声、广播站依稀传来的音乐声……这一切熟悉又陌生,带着鲜活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让她微微眩晕,眼眶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背包带,迈步走进了这片久违的“人间”。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被一种崭新的、充满规律性的陌生感填充。她像所有普通学生一样,拿着课表穿梭在不同的教室。经济学原理、民法概要、管理学基础……教授们的讲授清晰而系统,同学们讨论热烈或埋头笔记。她坐在教室后排,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那些在安全屋里独自啃读时产生的疑问和联想,在这里得到了部分解答和印证,又催生出更多新的问题。
她很少主动发言,但听得极其认真。她的笔记干净工整,逻辑清晰,偶尔被邻座同学瞥见,会引来惊讶和请教的目光。她只是淡淡微笑,用简化过的语言解释一二。很快,在一些需要小组协作的课程上,开始有同学主动邀请她加入。她谨慎地选择加入,贡献思路,但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
江辰风出现在她到达学校的第三天。
那是在法学院一场关于“新经济环境下反垄断法规适用”的小型研讨会上。林晚星因为对这个议题感兴趣,找了空位坐在后排。研讨会开始不久,侧门打开,几个人走进来,在前排落座。其中一道穿着浅灰色衬衫、身姿挺拔的背影,让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江辰风。
他侧耳听着身边一位老教授的低声交谈,偶尔点头,侧脸线条在讲堂的灯光下显得清晰而冷峻,但眼神专注。他看起来比上次通话时略显清瘦,但那股沉稳内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
整个研讨会期间,林晚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他只在最后做了不到十分钟的发言,逻辑缜密,观点犀利,引用的案例和数据信手拈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他的普通话标准流畅,丝毫听不出县城口音,只有在他偶尔微微停顿、组织语言的瞬间,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才让林晚星窥见一丝属于“那个”江辰风的影子。
研讨会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江辰风被几位教授和学生围着交流。林晚星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慢慢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背上。
她没有回头,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当天傍晚,她的新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加密软件的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简短:“七点,东区湖畔‘静思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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