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风离开校园后的第二天,一种更深沉的寂静笼罩了林晚星。
这种寂静不同于之前那种被监视下的紧张,而是一种信息真空带来的不安。加密软件里再也没有新的消息,江辰风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消失了。她知道他正在某个地方,进行着那场危险的交易,但具体在何处,进展如何,是否安全,一概不知。这种未知像一片厚重的迷雾,包裹着她,每一次手机的安静都让她的心往下沉一分。
她严格按照江辰风最后的指示行事:除了必要的课程,绝不离开公寓区;如果出门,选择最人多、最公开的路径,且尽量缩短时间;时刻注意周围环境,将任何可疑的细节记在心里。她甚至开始在公寓里做一些简单的体能锻炼,不是为了健身,而是为了保持身体最基本的反应能力和韧性——这是她在密道逃生后明白的道理,体力的充沛是保持冷静和寻求生机的基础。
陆振英那日在雨中的短暂现身,像一根刺,扎在心底。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确信那绝非偶然。这几天,她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外界无数双眼睛审视着。那个曾经在旧档室外、图书馆附近出现过的陆振英的手下,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这反而让她更加警惕——看不见的监视往往更致命。
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学习,近乎强迫性地用繁重的阅读和思考填满所有空闲时间,以此来对抗内心不断滋长的焦虑。她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和深化那些从江辰风给的基础资料、课堂知识以及自己有限经历中得来的认知,尝试构建属于自己的、关于商业、法律和人性博弈的初步分析框架。笔记变得越来越厚,逻辑图越来越复杂,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她能在未知的惊涛骇浪中,为自己搭建一座思维的孤岛。
就在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持续到第四天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访客,敲响了她的房门。
那是周四的下午,没有课。林晚星正在梳理一个关于公司治理中监事会失效的案例,敲门声响起时,她以为是李调查员按例来访。但透过猫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女性。
对方大约五十岁左右,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和深色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戴着细金边眼镜,面容端庄而严肃,眼神锐利,通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学者兼管理者的气质。
林晚星没有开门,隔着门板问道:“请问找谁?”
“林晚星同学吗?”门外的女声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我是经管学院的副院长,程立华。有些关于你进修课程安排和前期学习评估的事情,需要和你当面沟通一下。”
程立华?经管学院副院长?林晚星脑海中迅速搜索。她记得学生手册和学院网站上确实有这么一位副院长,主管教学和国际交流,照片上的样子与门外这位有八九分相似。但是,一个副院长,为什么会亲自来到一个进修生的公寓?进修生的日常管理通常由教务员或班主任负责。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合常规。
“程院长您好,”林晚星保持着礼貌,但语气谨慎,“关于课程安排,我之前已经和教务处的王老师确认过了,暂时没有调整的必要。如果有新的评估要求,我可以去学院办公室找您。”
门外的程立华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微微点了点头,像是赞许她的警惕。“林同学,我知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但依旧清晰,“我来,不只是为了课程。你最近提交的那篇关于‘近代民族企业股权结构历史沿革与风险遗存’的课程短论文,观点很新颖,引用的史料……也很有意思。我想和你深入聊聊,关于你引用到的那份1999年‘沪华纺织’股权意向书草稿的细节。”
林晚星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1999年沪华纺织股权意向书草稿!那是她在旧档室“甲-12-7”档案盒里看到的、带有三叶草涂鸦的文件!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份文件的具体内容,更别说将其写进课程论文!她提交的那篇短论文,讨论的是一个公开的、经过脱敏的教学案例,只是泛泛提到了股权结构历史问题,根本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企业名称和年份!
程立华怎么知道?她不仅知道,还精准地说出了“1999年”和“沪华纺织”!
唯一的解释是,程立华,或者她所代表的势力,不仅知道旧档室里的那份文件,甚至可能一直在关注谁接触了它!那张引她去的纸条……会不会也和这位程副院长有关?
“程院长,我想您可能弄错了。”林晚星强迫自己声音稳定,“我的论文里没有引用您说的那份材料。我参考的都是公开的学术文献。”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程立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容错辨的冷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看透一切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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