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填过程依旧流畅。炮口再次扬起,这一次角度更大。
“放!”
炮声再响!六枚开花弹拖着淡淡的烟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向那座孤零零矗立的仿敌楼。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慢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第一枚炮弹撞上敌楼顶部的木板,“砰”地一声脆响,并未立即爆炸,而是砸破屋顶,坠入楼内。
就在有人心头一沉,以为又要见到哑弹时——
“轰隆!!!”
一声远比实心弹爆炸更加沉闷、却更加暴烈、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响,从敌楼内部猛然爆发!坚固的木石结构猛地向四面八方鼓胀了一下,随即,无数带着火焰的木片、砖石、以及内部预设的草人碎片,如同喷发的火山,从窗户、破口处喷射出来!浓烟和火光瞬间吞没了敌楼上半部!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后续的五枚开花弹相继命中敌楼或其周边地面,爆发出连环的惊天动地巨响!
“轰!轰隆!轰!”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黑色的烟柱裹挟着致命的碎片和火焰冲天而起!那座还算坚固的仿敌楼,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先是上半部彻底解体,随后承重结构在连续的内部爆破中崩塌,轰然向内塌陷,化作一片燃烧的废墟!火焰吞噬着木料和草人,噼啪作响,热浪即便隔了三百步,也隐隐扑面而来!
死寂。
观演台上,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废墟燃烧的噼啪声,和风吹过原野的呜咽。
所有将领,包括素来沉静的耿炳文,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他们见过炮击,见过城墙垮塌,但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密集、如此……仿佛天罚般的爆破场面!这已不仅仅是摧毁工事,这是对范围内一切有生力量的灭绝性打击!想象一下,若这不是一座空楼,而是挤满了敌军的城头、营垒、密集阵型……
郭英抱在胸前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他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死死盯着那片熊熊燃烧的废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那火焰映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仿佛也点燃了他心底某种坚固的东西。
徐承业对身后的死寂恍若未闻。他放下令旗,转身,再次面向观演台,抱拳,朗声道:“启禀大将军,火炮营演武科目完毕!新式后装线膛火炮,备弹三种:实心弹射程逾五百步,精度良好;霰弹百步内可覆盖正面三十丈,破甲穿盾;开花弹三百步内,可精确摧毁敌坚固工事及密集有生力量。炮闩闭气良好,射速为旧炮三倍以上。引信防潮问题已解决,经反复测试,可靠性达九成五以上。”
他的声音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请大将军与诸位将军检视!”
常胜缓缓站起身。她没有去看那片废墟,也没有去看那些沉默的火炮,她的目光,落在了徐承业那张虽然疲惫却光芒内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处,有一丝极淡、却极深沉的欣慰与骄傲,一闪而过。
然后,她转向身旁。
郭英也动了。这位性烈如火、昨日还怒斥“奇技淫巧”的老将,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粗重得仿佛拉风箱。他大步走下观演台,靴子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咚咚作响。
他径直走到徐承业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步。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此。
徐承业依旧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微微垂首,神色平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评判,无论是赞誉,还是……更严厉的质疑。
郭英盯着他,那目光如刀似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刺穿。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气氛紧绷得几乎要断裂。
突然,郭英猛地抬起右拳!
徐承业眼神一凝,身体却纹丝未动。
然而,那拳头并未落下,而是重重地捶在了郭英自己的左胸甲胄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接着,这位沙场宿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比自己年轻二十余岁的徐承业,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平级相见礼!
“徐统领!”郭英的声音嘶哑,却洪亮如钟,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昨日郭某鲁莽,不识真金,妄加指责,几误大事!今日得见神炮之威,方知何为雷霆之力!郭英……向你赔罪!”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那里面再无半分怀疑与轻蔑,只剩下纯粹的、军人对强大武力的敬畏与认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
“有此‘雷神之锤’在,我大军破敌,如虎添翼!徐统领,昨夜之功,今日之演,郭某……服了!”
一个“服”字,重逾千斤。
演武场上,静了一瞬,随即,不知是谁带头,响起了第一声喝彩,紧接着,喝彩声、赞叹声如同滚雷般响起,迅速蔓延开来!无论是观演台上的将领,还是场边警戒的士卒,无不神情激动!
徐承业看着面前躬身不起的郭英,心中那根紧绷了一夜的弦,终于缓缓松弛。一股热流涌上胸膛,冲得他鼻尖微微发酸。他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托住郭英的手臂:“郭将军言重了!将军乃国之柱石,一心为公,承业岂敢受此大礼!能解难题,全赖大将军信任、匠营弟兄用命,更有军中老卒指点迷津!非承业一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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