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是这个世界中的主角。
记忆中的教堂从来没有因自己的光辉而发声过，它沉默，高大，唱诗班的声音只会随着管风琴歌颂被记录下的那些英雄，和仁慈智慧的主教们。
埃尔文从来没有登上中心舞台的记忆，他一直都是那个台下的观众，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出生在森里奇公国，那时候的大公已经成为了抵御威斯特人的坚固盾牌，但并不是个安定的家园。
连年的战事，偶发的天灾，错乱的魔兽，每一个都是驱动父母带自己离开的因素，埃尔文没有什么关于公国的印象，他很小就离开了。
教会治领下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
蒙受龙主的恩惠，大家安居乐业？有充足的粮食，能人人温饱？被赋予强大的力量，去猎杀凶兽？
埃尔文没见到什么不一样的。
他从小就见到教士们在各处奔走，他们赞美龙主，传播信仰，恪守戒律，但这同样避免不了天灾的到来。
人们说，龙主的事务是忙碌的，它承载太多，没办法时时刻刻将目光投向地面。
埃尔文在唱诗班的歌声中长大，他想要去实践自己心中的想法，想要去为那伟大存在分忧。
一直到了现在。
船窗外的火焰死死抓着突出的边缘船壳，高温从每一处均匀的渗透进来，工程师们正紧锣密鼓的进行应急处理，但这些跟埃尔文没关系。
他不懂技术，不会什么魔法，唯一擅长的或许也就是熟背教义，还有一些解读。
龙主的力量，真的能投射下来吗。
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埃尔文。”
薇洛莉安正对着他，出声将教士的思绪拉回现实。
“护盾要撑不住了。”
没有回话，护盾也不是他能影响的装置，侍女们无论如何拼命，他也帮不上忙。
“你恨我吗？”
“恨你？”
薇洛莉安点头，她指了指对方。
“恨我这一次的委任。”
船体晃动一下，两个人的身子都稍许摇摆，但并没有影响到对话的进行。埃尔文摇了摇头。
“恨你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我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
“你本可以活下去。”
将最后一点儿禁锢挑明，薇洛莉安掐掉了所有侥幸的理由，让对方不得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本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待在教区，安安稳稳的度过一辈子。”
“你知道那不可能，薇洛莉安。”
埃尔文看向对方，她的眼罩将眸子遮住，透出来的视线却足够明亮。
“我不行，你不行，大家或许都不行......教会从来不在意这些，他们只寻求更高的东西，力量，权力，金钱......我们明白的。”
我们都明白。
“那，你恨教会吗？”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舰船的震动又传过来好几次，工程师们的喊叫愈发加大，在这里都能够听到。
“我自己就是教会利益的得成者。”
很简单的回答。
“跟国王也没什么不同，不是吗？只不过教会更大，教皇更有资源......都一样。”
摩门教的现实摆在这里，让所有人都没法忽视它的所作所为，在西大陆的大部分区域，这个读作宗教，写作教国的集体掌控着绝大多数资源。
埃尔文只有一点不理解。
“你为何一定要选我。”
他坐下来，很热，周身的空气燥热着。
“比较复杂，不过最简单的一个。”
薇洛莉安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更像是一种调侃。
“你最适合。”
“听话，不聪明，但也称不上蠢，没什么晋升动力和可能？”
“这么说自己挺糟糕的吧——不过确实也是原因。”
的一部分。
薇洛莉安没有否认，她肯定对方的话语。
“那我也没有恨的理由，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钱，地位，只要枢机主教的力量还在，他就能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赌输了就奔赴地狱，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你想活下去吗？”
薇洛莉安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埃尔文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每一次她都要将这个问题抛出来。
“当然想。”
心中隐隐有一些猜疑，再不说也没时间了，埃尔文问出那句话。
“你不想吗？你该不会是那群殉道者吧。”
“说不定呢。”
侍女转过身结束了对话，她不是个寻常的侍女，埃尔文从见面不久后就确定了。
寻常的侍女没有这样的主见，没有这样的态度，如果是侍女长那样的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就已经足够被送进审判庭了。
“努力活下去吧，埃尔文。”
薇洛莉安抬起手掌，魔力在上面流动，通过船舱结构汇入到外壳上的护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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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稳定，但能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工程师得到的回报情况毫无疑问加重了焦虑，但这是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好，剩下的，就只能看龙主伟力了。
“我们能够观察到目的结构了，确实跟传说中的一样。”
“速度要快。”
工程师没有任何听到好消息的喜悦感觉。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快。”
负责回收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厚重，已经让里面的人被闷出了汗，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侍女们要留在船上，没有能力给他们一人上一个控温魔法。
“成功吧，至少别让我们这一趟白跑......”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刻总是会相信自己先前不屑的东西，比如神，比如祖宗，比如路边随处一个花草。
工程师也不例外，他此刻就在祈祷，向那虚无缥缈的龙主祈祷，向自己从前毫不信仰的龙主索求。
“准备开舱，我们的高度可以直接降过去。”
行动指挥人员将队伍安顿好，让工程人员执行开舱操作。
龙主在上。
所有人都喊了一句，船上所有知道启程消息的人，侍女，船员，教士，或者工程人员。
龙主在上。
工程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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