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娘娘见笑了。”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面上浮起赧然之色。
锦姝含笑摇首,引她重新落座,亲自将一盏新沏的热茶推至她手边。
“大嫂嫂说哪里话。难得见宸哥儿与人这般亲近,本宫心里也是欢喜的。若大嫂嫂思念宸哥儿,往后便常递牌子进宫来,既全了骨肉天伦,也能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容氏闻言,心头暖意融融,知这是中宫给予的莫大体面,连忙起身福礼,“娘娘慈心体恤,是臣妇之幸。”
二人又叙了些家常闲话,见殿外日影渐斜,容氏方起身告退。
离了凤仪宫,走在漫长寂静的宫道上,那份因夫君远行而萦绕心头的空寂寥落,竟不知何时消散了大半。
她低头,怀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宸哥儿那软糯温热的触感,一丝清浅的笑意悄悄爬上唇角。
……
——
锦姝这一胎的怀相,与怀宸哥儿时确是大不相同。
怀宸哥儿之初,不过略觉嗜睡,食欲稍减罢了。此番却不然,自胎满三月起,孕吐之势便来得汹汹,竟是半点油腥气息都闻不得。
御膳房绞尽脑汁呈上的各色精致肴馔,往往刚端至跟前,便引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只能勉强进些清粥小菜佐以腌渍酸物,不过旬月,人便眼见着清减了几分,下颌都尖了些许。
姜止樾下朝归来,常常见她恹恹地倚在窗边软榻上,面色透着几分苍白,原本莹润的脸亦微微凹陷下去,心下便止不住地疼惜。
他挥手屏退欲上前禀事的宫人,撩袍坐到榻边,将她微凉的手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我瞧着,锦姝今日气色不佳,可是那起子太医又搪塞了事,没拿出真本事来?”他故意板起脸,眼底却藏着关切。
锦姝知他作态,忍不住轻笑,“你莫要冤枉人,太医们尽心得很。是这小家伙,比宸哥儿当年还能折腾人,口味也刁钻,昨日还想吃城西铺子的梅花糕,今日闻着那味儿又嫌甜腻了。”
姜止樾闻言,眉头倒是舒展开些,“这般能闹腾,怕不是个皮猴子?”
“只是苦了宸哥儿,这几日都未能好生陪他。”
正说着,奶娘牵着宸哥儿走了进来。
小人儿今日格外乖巧,不似往常那般雀跃扑来,只迈着小腿走到榻边,仰起白嫩的脸,伸出手,极轻地摸了摸锦姝的腹部。
“母后……肚肚痛?”
锦姝心头霎时软成一汪春水,将宸哥儿揽到身侧,低头亲了亲他带着奶香的发顶。
“母后不痛,是弟弟或是妹妹在里头顽皮呢。”
宸哥儿似懂非懂,又将小脸贴过去,对着锦姝的肚子小声咕哝:“不顽皮……乖乖……”
姜止樾瞧着母子相依的模样,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伸手将宸哥儿举高了些,笑道:“走,宸哥儿,你母后要歇着,父皇带你去瞧昨儿新送进来的那几尾红鲤,听说有一尾头顶有金斑,像戴着冠子,可神气了。”
哄着儿子去了,姜止樾转回身,面上轻松之色略收,对殿内侍立的宫人温声却不容置疑地道:“皇后与龙胎,乃宫中头等要事。入口之物,必经再三查验,近身伺候,务必加倍仔细。凤仪宫内外,都给朕打起精神,若有任何不妥,不拘是谁,即刻来报。”
帝王虽未疾言厉色,但话语中的分量,殿内无人敢轻忽。
……
——
沈昭怜前来陪锦姝解闷时,见她精神稍佳,正小口用着一盏冰糖燕窝粥,便压低了声音道:“云容华那边,胎象似乎有些不安稳,韵光殿这几日悄悄传了数次太医。”
锦姝执勺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可探知是何缘故?”
“明面上说是前几日在御花园散心时,不慎绊了一下,受了些惊吓。”沈昭怜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可底下有宫人瞧见,绊倒她的那块鹅卵石,边缘齐整光滑,不似自然松动,倒像是……被人预先动过手脚。瑾昭仪为此大发雷霆,韵光殿伺候的宫人被训斥了好几个,动静着实不小。”
锦姝垂下眼帘,缓缓搅动着瓷盏中莹润的粥羹。
云容华这一胎,于瑾昭仪一系而言,看似是锦上添花,实则亦成了众矢之的。瑾昭仪欲借此胎稳固自身地位,自然便有人不愿见她如愿。
“传我的话,让她安心静养,万事以皇嗣为重。”
锦姝语声平淡,“若韵光殿缺了什么药材,可从本宫份例中拨去。再传谕内务府,着人将各宫主位所居宫苑附近的路径,皆仔细检视修缮一番,莫要再生出此等纰漏。”
她不会行那阴私害人之举,但该做的表面功夫,一样也不会疏漏。既全了协理六宫之责,亦先行撇清了可能被泼上的污名。
沈昭怜会意颔首,又道:“另有一事,江昭容近日倒是安分得紧,终日闭门不出,只在自个儿宫里礼佛抄经,仿佛真的潜心修持一般。只是……我总觉得,她这般安静,反而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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