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任由玄锋将那雌性抱进走廊尽头的医疗舱室。
合金门合拢,液压锁落下,“哧”的一声,像给某个尚未爆发的秘密上了栓。
空气骤然安静。
蓝焰在壁炉里跳动,将兄弟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道笔直如刀,一道微弓如豹。
迟宇轩站在原地,右瞳的暗金色在火光里一点点沉下去,直至变成两口无波的井。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无关紧要的风雪。
“现在。”
声音低哑,却带着首领惯有的压迫感。
他抬眼,目光钉在迟宇哲脸上,像要把对方每一根睫毛都钉进冰里。
“解释。”
迟宇哲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耳羽在头顶轻微抖动,却没有收回兽态。
他低头,指尖在地面那滩尚未融化的雪水里画了一个圆,又画了一条线,将圆一分为二。
做完这些,他才开口,嗓音带着精神域震荡后的沙:
“她救了我。”
“或者说——”
“她的血,暂时替我压住了93%的临界点。”
迟宇轩的瞳孔微微收缩,指环在掌心里“啪”一声合上。
壁炉的蓝焰猛地蹿高,火舌几乎舔上天花板,却照不亮他眼底骤然塌下去的那片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迟宇轩声音极轻,却像钝刀在骨面上缓慢推拉。
他一步上前,靴底碾碎铜铃,金属发出垂死般的裂响。
“一个你都不认识的陌生雌性,没有身份,精神等级未知……”
“你却要告诉我,她替你做了‘安抚’?”
迟宇哲抬眼,血丝密布的瞳孔里映出兄长扭曲的影子。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退缩,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
腕骨处,一道细长的血痕尚未结痂,边缘却奇迹般没有继续渗血。
那道伤痕周围,一圈极淡的银白纹路若隐若现,像月蚀后的光晕,安静、克制,却顽固地存在。
“我舔了一点她的血。”
迟宇哲的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
“靠近……让我的风暴暂停了七十三分钟。”
“哥……”
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嗓音里带着迟家血脉里惯有的讥诮,却更多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你可能不需要抑制剂,也不需要安抚。”
“但我需要。”
“而她,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解药’。”
话音落地,医疗舱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滴……”,像心电监护捕捉到一次微弱的跳动。
那声音短促,却在死寂的客厅里激起无形的涟漪。
迟宇轩侧头,右瞳的暗金色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又迅速沉入漆黑。
他盯着弟弟,良久,指环在掌心缓缓转动,最终“咔哒”一声,锁死。
“好。”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给整个雪岭下了判决。
“她活,你跟我走。”
“她死……”
迟宇轩俯身,指环贴上迟宇哲的眉心,金属冰冷,像给死囚盖上的最后一枚印。
“你陪她一起死。”
蓝焰猛地一收,屋内沉入短暂的黑暗。
只剩医疗舱的指示灯在走廊尽头闪烁,红绿交错,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倔强地替某个尚未醒来的雌性,倒数着生与死的刻度。
合金门“哧啦”一声滑开,玄锋去而复返,铁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他站在两兄弟之间,像一把强行插入刀锋的鞘,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空气结冰——
“主子、首领,那位雌性小姐的衣服被血黏死了。”
“要先弄开衣服。”
“得有人动手。”
话音落地,壁炉的蓝焰“啪”地爆了个灯花。
迟宇哲的耳羽猛地一抖,瞳孔里残存的血丝瞬间爬满眼白。
他几乎没等玄锋把后半句说完,身形已化回半兽态,黑白尾羽在地面扫出半弧,像把夜色的帘子一把撕烂,径直冲向走廊。
“迟宇哲……”
迟宇轩的喝止卡在喉咙,只来得及抓住一掌冷风。
指环在掌心“咔”地收紧,脸色沉得能滴出铁水,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他盯着弟弟消失的拐角,右瞳的暗金色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恒星最后一次回光,随即归于死寂。
……
医疗舱内,无影灯冷白如月。
林晓被平放在可升降台上,身下垫着一次性隔离膜,血却早已浸透,膜面黏在她背脊,像第二层皮肤。
玄锋托着她的后颈,指节绷得发白——再轻,也怕撕下整块皮肉;再慢,也挡不住血温一点点流失。
迟宇哲推门进来时,带进的雪粒在暖气里瞬间化雾。
他只看了一眼,喉咙便像被无形的手掐住:那具单薄的身子裹在碎布与血痂里,像被暴力撕开后又随意拼合的瓷,裂缝里渗着暗红,稍一用力就会碎成齑粉。
“……我来。”
声音哑得不像他的。
玄锋抬眼,看见雄性的爪尖已收回肉垫,掌背却青筋毕露,正极力克制住颤抖。
玄锋沉默两秒,将剪刀与生理盐水和一次性镊并排放在托盘,退后半步,低头:
“主子,小姐的伤多在腰肋与上臂,布料嵌入最深的是左腋……”
“我知道。”
迟宇哲打断他,俯身时耳羽垂落,在冷白灯光里投下柔软的影。
他先用温水冲开布料边缘的血痂,指腹蘸着药水,一点点渗透,像对待即将羽化的蝶。
每一次轻捻,都有细小的血丝被带出,在指节上缠成猩红的线,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烫,只垂着眼,把呼吸压得极轻。
“小雌性。”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这样称呼她了,声音低到近乎气音,像怕惊碎她仅剩的脉搏。
“疼就咬我。”
话落,他左腕递到她唇边,右手却稳稳捏住镊尖,顺着布纤维最细的方向,一寸寸剥离。
每一次撕拉,都伴随极轻的“嗤”,像雪夜里有谁悄悄扯裂一张纸。
血珠顺着镊尖滚落,滴在他赤裸的前臂,烫出细小的坑,他却连眉都没皱。
十分钟,或者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块碎布被取下,雄性的额发已完全被冷汗浸透,贴在耳羽根部。
他抬手,把染血的镊子丢进回收槽,声音哑得发颤:
“送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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