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做什么？”
迟宇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兄长特有的、刀背敲骨的力道，“‘天狼’那一堆烂账，你甩给我，自己却缩回雪岭……是打算让我替你擦屁股，还是让打算自己再关自己一次？”
迟宇哲没立刻回答，只把能源芯抛向空中，任它坠入深渊，良久才开口，嗓音被冷风削得沙哑：
“哥，我答应过帮你管‘天狼’，可我没答应……连我自己也一起管。”
他抬手，指腹在颈侧轻轻一抹，那里，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灵纹一闪而逝——
像被谁强行抹去的标记，又像尚未结痂的伤口。
“烂摊子？”
迟宇哲笑了一声，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我只是把‘天狼’的獠牙拔了，剩下的毒囊——本就该由你来背。”
“你知不知道金龙帝国和其他的势力现在拿‘天狼’当借口，要清剿整个边境黑市？”
迟宇轩一步上前，披风扬起，赤金纹在夜色里像燃起的战旗，“我需要一个活着的首领去签字，去认罪，去把矛头收回来……而不是一个躲进雪岭的逃兵！”
迟宇哲垂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签字？认罪？”
他抬眸，深灰瞳孔里映出兄长愤怒的轮廓，像一面裂开的镜子，“哥，我从来就不是‘天狼’的首领，我只是……一把被借用的刀。”
“刀？”迟宇轩冷笑，伸手一把攥住弟弟的衣领，将人猛地拉近，“刀不会自己跑，也不会自己躲！你既然敢拔獠牙，就该敢收血！”
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织，瞬间凝成白雾。
远处，戍卫塔的探照灯再次扫过，光束落在他们脚边，像一道无声的警戒线。
迟宇哲没挣扎，只抬手，覆在兄长攥紧的手背上，声音低哑却平静：
“给我三天。”
“三天后，我会亲自去会会……不是认罪，是谈判。”
“谈判？”迟宇轩眯起眼，指节微微松动。
“是。”迟宇哲抬眸，深灰瞳孔里映出雪岭尽头，那盏被风摇晃的导航灯，“但谈判桌上，我要带的……不是罪状，而是‘天狼’真正的秘密。”
“……足以让金龙帝国不敢再清剿，让帝国的那位皇太子不敢再关我的秘密。”
夜风掠过，吹散他肩头的雪，也吹得兄长披风猎猎作响。
迟宇轩沉默良久，终于松开手，退后半步，声音低冷：
“三天。”
“三天后，你若不出现……”他转身，披风在雪地上划出凌厉的弧，“我会亲自把你绑来，你亲自去处理这一次忍出来的事情。”
舱门再次升起，迟宇轩踏上飞舰，没有回头。
断崖尽头，迟宇哲独自站着，指间再次转起一枚新的能源芯——
这一次，他没有抛向深渊，而是握紧，指背浮起淡色的骨线。
三天。
他要在三天里，把藏在“天狼”獠牙下的毒囊，连根拔起——
哪怕拔出的，是他自己的血与骨。
迟宇哲立在孤灯下，指间那枚能源芯被捏得微烫，像一粒将爆未爆的火星。
风卷着冰屑刮过，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更冷的风暴——
“仿生体落在徐泽希手里……”
他低喃，声线被寒意削得极薄，仿佛一出口就会碎成冰碴。
那具壳子，那张“天狼”首领的脸，如今正被锁在帝都天牢最底层，成为皇太子掌心的筹码。
可迟宇哲清楚：这不是绝境，而是一把反向的钥匙——
只要用得好，它能打开的，不是囚笼，而是“天狼”真正的咽喉。
他抬眼，深灰瞳孔映出导航灯摇晃的光斑，像两簇将熄未熄的野火。
过往每一次“改革”在脑海闪回——
? 废止掠奴航线，换来的是下属阳奉阴违，把货船改头换面继续潜行；
? 关闭制毒的加工舱，结果暗室里反应炉依旧运转，只是账簿上多了“医疗原料”四个字；
? 他亲手处决了两个继续劫掠商船的分队长，血溅在旗舰甲板上，第二天却被手下偷偷洗净，连血迹都没留下——
“天狼”的獠牙被拔，却从牙龈里又长出新的，更锋利的倒钩。
短暂的风平浪静，不过是风暴眼，而非归途。
迟宇哲终于明白：自己需要的，不是“改良”，而是“绝对统治”——
让那群嗅着血味长大的星盗，对“首领”二字，产生野兽对头狼的、发自骨髓的战栗与服从。
而“首领”的脸，如今正被皇太子亲手捧在囚笼里展示。
这就是契机。
“徐泽希想拿‘天狼’开刀，清剿边境黑市……”
迟宇哲低笑，嗓音哑得发苦，却透出锋利，“那就让他开——”
“——只要刀口划得够深，血流得够多，那些隐藏在船舱底层的老鼠，才会被迫跑到甲板上，亲眼看看谁才是握着刀柄的人。”
他抬手，指腹在颈侧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灵纹上缓缓摩挲——
那是上一次“短暂改革”时，他自己刻下的禁制，用来提醒自己：
别再心软，别再半途而废。
“这一次，”
迟宇哲深吸一口雪岭的冷雾，像把冰刃咽进喉咙，
“我要用皇太子的手，替‘天狼’做一次真正的——”
“换骨。”
三天后，他会带着“天狼”真正的秘密，走进帝国军部。
不是认罪，而是谈判；
不是求饶，而是让那群嗜血的星盗，亲眼看着——
他们的首领，如何在帝国的审判席上，依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何让“天狼”二字，从此只服从一张脸、一个声音、一条命。
迟宇哲转身，玄色长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褶痕，像一条尚未干涸的血迹，蜿蜒向南方。
断崖上，导航灯依旧摇晃，光斑落在他的背影上，
如同为即将启程的暴君，加冕的一圈冷色月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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