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萤涧的夜,浓稠得化不开。林夏和露薇藏身于一处布满滑腻苔藓的岩穴,洞口被垂挂的藤蔓勉强遮蔽。涧水在下方呜咽奔流,带着刺骨的寒气,空气中弥漫着腐叶、湿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林夏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肩膀的伤口在露薇融入花瓣后已不再流血,新生的皮肤下,银色的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痒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指尖触碰到微微凸起的硬质边缘,像皮下埋着细小的荆棘尖刺——这是身体妖化的征兆,一个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证明。他看向蜷缩在洞穴深处的露薇。
月光花仙妖的状态更糟。为了修复他被洞穿的肩膀,她消耗了本体花瓣的力量,此刻发梢那第一缕刺目的灰白,如同不祥的霜痕,在银发间异常显眼。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洞外,那令人心悸的、仿佛无数细小利爪刮擦岩石和泥土的声音,时远时近,从未真正消失。
噬灵兽。
它们像附骨之疽,循着露薇虚弱时难以完全收敛的灵气,一路追踪至此。
“它们…还没走。”林夏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洞内死寂的沉默。
露薇没有睁眼,只是从紧抿的唇间溢出一丝冰冷的嘲讽:“自然。暗夜族的猎犬,不撕碎猎物,怎会罢休?你的‘同伴’们,可是送上了不少‘诱饵’。”
她指的是那些村民。林夏心中一痛,赵乾狰狞的面孔和村民冰针般的唾沫仿佛犹在眼前。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契约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灼热,似乎在回应他翻腾的情绪。
“我们得想办法甩掉它们,或者…干掉它们。”林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狭窄的洞口,“腐萤涧地形复杂,或许可以利用。”
“甩掉?”露薇终于睁开眼,银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疲惫而锐利的光,“带着我这个‘累赘’?至于干掉…呵,凭你?还是凭我现在连一片叶子都催不动的状态?”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光泽黯淡的手指,“大地…在拒绝我。强行抽取生命力的反噬,比预想的更快、更痛。”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林夏沉默了。露薇的虚弱是事实,他自己的力量在契约和黯晶污染的双重作用下,也变得陌生而难以掌控。那肩胛下的花刺感,时刻提醒着他非人的转变。但他不能坐以待毙。“总得试试。”他咬牙道,目光落在露薇之前交给他的东西上——那枚在祭坛混乱中,从噬灵兽身上掉落的、沾满污秽的银质护身符。
他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一眼,现在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他仔细擦拭着上面的血污和泥土。护身符是常见的树叶形状,边缘刻着祈福的符文,中间镶嵌着一小块黯淡的晶石。但吸引他注意的是护身符背面,一道深深的、仿佛被猛兽利爪撕裂又强行捏合的凹痕,凹痕里卡着几根粗糙的麻线。
“这是…村东李婶的!”林夏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粗糙的编织手法和独特的麻线颜色,“她前些天还戴着,说能辟邪…”瘟疫爆发后,这种护身符几乎成了每个村民的标配,从灵研会那里高价购得。如今,它却出现在噬灵兽身上,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战利品。
露薇冷冷地看着他:“‘辟邪’?真是讽刺。那些怪物甲壳缝隙里,可不止这一件‘护身符’。”她的话证实了林夏最不愿深想的猜测——这些佩戴着护身符的村民,很可能早已成为了噬灵兽的猎物。灵研会发放的所谓护身符,根本毫无作用,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某种标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洞外刮擦的声音陡然加剧,变得急促而密集!伴随着几声压抑的、仿佛砂纸摩擦的嘶鸣,一股浓烈的腥风猛地灌入洞穴!
“来了!”林夏瞬间绷紧身体,抄起手边一根粗壮的、顶端尖锐的兽骨——这是他在逃亡路上捡到的唯一能勉强充当武器的东西。露薇也强撑着坐直,双手虚按地面,试图调动所剩无几的灵气,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银芒。
“轰!”
遮蔽洞口的藤蔓被一股巨力猛地撕开!一个狰狞的头颅探了进来。那正是他们在祭坛遭遇过的噬灵兽同类,但体型似乎更大一些。覆盖着黑曜石般甲壳的头颅上,四对复眼闪烁着贪婪的幽绿光芒,巨大的口器开合,露出螺旋状排列的利齿,滴淌着腐蚀性的粘液。它粗壮的脖颈和覆盖着厚重甲片的前肢上,果然如露薇所说,卡着、挂着、甚至深深嵌入甲壳缝隙里的,是各式各样的银质护身符!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曾经象征“平安”的金属片,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光,随着噬灵兽的动作叮当作响,像一曲诡异的死亡安魂曲。
其中一枚护身符被它一只巨大的、形如镰刀的前爪(影爪)紧紧“衔”住,那爪子并非完全实体,边缘笼罩着一层流动的阴影,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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