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在悲鸣。
那是一种超越听觉的、直抵灵魂深处的震颤。林夏脚下的岩石不再冰冷坚硬,而是像垂死巨兽的肋骨般剧烈起伏、呻吟。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铁锈与腐败汁液的混合物,令人作呕。天空,那本已被浮空城坠落掀起的烟尘染成病态橘红的穹顶,此刻正被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迅速吞噬。
那不是夜的黑,是活物的黑,是污血凝固、腐败蔓延的黑。
“开始了。”夜魇魇的声音穿透了地脉的轰鸣,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宣布一个早已注定的真理。他悬浮在风暴的中心,那座曾经象征人类科技巅峰、如今却扭曲如巨兽残骸的浮空城废墟之上。碎裂的金属骨架在他周身环绕,如同忠诚的卫兵,又像是某种亵渎仪式的祭坛。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其下涌动的暗影似乎比席卷而来的暗潮更为深沉。
林夏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过心头的恐慌。契约烙印在他的手背灼烧,不再是温暖的联系,而是一块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露薇就在他身边不远,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凝固着无形的寒冰。
“你疯了!”林夏怒吼,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响的地鸣中,但他知道夜魇魇听得见。“这会杀死所有生灵!包括那些你口中需要‘净化’的人类!”
夜魇魇缓缓转过头,兜帽的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锁定了林夏。那光芒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封万物的绝望和决绝。“杀死?不,林夏。这是‘重置’。是刮骨疗毒。”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摧毁人心的力量。“你看这世界,早已被你们引以为傲的‘文明’蛀空。灵脉枯竭,生灵畸变,连空气都在哀嚎。黯晶是毒,也是药引。唯有让这沉疴入骨的病体经历彻底的毁灭,让污秽的血液流尽,才能从根源上重塑生机。熔炉已在燃烧,它将焚烧一切腐朽,重炼纯净的灵脉。”
“纯净?”露薇的声音响起,冰冷如淬毒的银针。她站在林夏侧前方几步之遥,月光般的长发在污浊的风中狂舞,发梢那触目惊心的灰白已蔓延至耳际,仿佛被死亡之指轻轻拂过。她仰望着夜魇魇,银眸中没有恐惧,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破碎的悲伤。“苍曜老师,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的道路?用万物的哀鸣,奏响你救世的挽歌?你所谓的纯净灵脉,不过是浸泡在无数生灵尸骸之上的、另一种形态的坟墓!”
“苍曜……”夜魇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猩红的眼眸闪烁,仿佛这个名字刺穿了层层包裹的黑暗,触及了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柔软角落。但那动摇只持续了一瞬。“苍曜早已死在你们的贪婪之下。现在只有夜魇魇,执行这迟来的审判。”他猛地张开双臂,黑袍如同绝望的蝠翼般展开。“感受吧!这涤荡污秽的力量!”
随着他的动作,大地终于彻底撕裂!
不再是起伏,而是彻底的崩解!
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以浮空城废墟为中心,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裂谷深处,并非地心的熔岩,而是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黯晶洪流!它们咆哮着、翻涌着,如同被囚禁亿万年的污秽之龙挣脱了枷锁,带着毁灭一切生灵的饥渴,沿着撕裂的灵脉通道,汹涌澎湃地喷薄而出!
“轰隆隆——!”
黯晶洪流撞上废墟残骸,那些坚硬的合金、厚重的混凝土,竟如同黄油般瞬间软化、溶解!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岩石粉碎声、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如同亿万灵魂瞬间被腐蚀湮灭的尖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疯狂的灭世交响。
洪流并非无脑奔涌。它们仿佛拥有恶毒的意志,精准地沿着灵脉的走向肆虐。所过之处,大地迅速失去生机,化为焦黑、松软的粉末。树木、草叶,无论多么古老、多么顽强,都在接触黯晶的瞬间枯萎、碳化,然后被黑潮吞噬。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再是铁锈味,而是浓烈到让人窒息的、血肉腐烂与强酸混合的死亡气息。
“不——!”林夏目眦欲裂。他看到不远处一小片侥幸躲过浮空城坠毁的林地,一只受惊的、皮毛灰白的林地鼠刚从洞穴探出头,就被席卷而至的黑潮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为枯骨,旋即骨肉消融。
这就是夜魇魇的“净化”!一场针对所有生灵的无差别屠杀!
林夏感到一股冰冷的愤怒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猛地看向露薇,嘶吼道:“必须阻止他!现在!”
露薇没有看他,她的银眸紧紧盯着那翻腾的黯晶洪流,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某种更深层的景象。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几乎被黑潮完全吞噬的银色光点。“阻止……代价呢?林夏。代价是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林夏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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