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魇魇的毁灭气场消失了。
悬停在空中的,是身披月白导师袍、面容苍白而痛苦的——苍曜!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久违的月白袍,又抬起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他环视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茫然无措的士兵,混乱的深海族,以及那高悬天穹、持续鸣响的靛蓝铜铃……最后,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探寻和无法言喻的沉重,缓缓地、无比艰难地,落在了祭坛广场边缘,那个因极度震惊而僵立在原地的银发花仙妖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铜铃的余音在天地间回荡,如同为这场跨越了背叛、痛苦与毁灭的漫长旅程所奏响的哀歌前奏。
露薇如遭雷击,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她看着那身熟悉的月白导师袍,看着那张刻入灵魂深处、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的清隽面庞,看着那双褪去冰冷、此刻盛满了痛苦与迷茫的眼睛……所有被封印的情感,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被背叛的痛楚、以及那深埋心底、从未真正熄灭的孺慕与思念,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颤抖的、带着无尽困惑、痛苦、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期望的低唤,穿透了铜铃的余音,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导……师?”
苍曜的身体猛地一震,月白长袍在无形的风中微微拂动。他望着露薇,眼中翻涌的痛苦和迷茫更加剧烈,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中,蕴藏着太多太多,足以压垮山峦。
靛蓝的铜铃幻象,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露薇那一声低唤响起的同时,它最后一次优雅地、无声地震荡了一下。覆盖天穹的庞大虚影开始变得透明、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石子,泛起涟漪,然后缓缓消散。覆盖战场的靛蓝光晕也随之淡去。
天地间,只剩下尚未散尽的硝烟,茫然无知的人群,混乱的深海族,以及……
高空中,褪去黑暗、身披月白、眼神痛苦而迷茫的苍曜。
地面上,右臂晶莲裂纹依旧、眼神复杂难明的林夏。
以及,死死盯着苍曜、银发在微风中颤动、等待着那一声叹息之后未知答案的露薇。
铜铃洗去了强加的枷锁和虚假的记忆,却洗不去刻骨的真实与沉重的过往。夜魇魇的阴影似乎消散了,但苍曜的回归,带来的并非救赎的曙光,而是更深的、更复杂的旋涡。白鸦用生命点燃的真相之火,照亮了黑暗,却也灼伤了所有人。前方的路,是毁灭的延续,还是救赎的可能?悬于穹顶的铜铃已然消散,但它留下的疑问和抉择,才刚刚在每个人心中敲响。
那一声低唤,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在苍曜翻涌着痛苦与迷茫的心湖中,激起了更剧烈的波澜。他悬浮在高空,靛蓝铜铃消散后残留的光晕如同薄纱般笼罩着他月白的身影,将他与下方疮痍的大地和混乱的战场隔开,仿佛置身于一个短暂而脆弱的时空泡影中。
露薇的呼唤,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插入了尘封千年的锁芯,转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苍曜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不再是俯瞰蝼蚁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要将这阔别太久、饱经风霜的身影刻入灵魂。那银发间的缕缕灰白,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刚刚复苏、还带着血淋淋伤口的心。
“……露薇。”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言语的生锈齿轮强行转动。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巨大的气力。不再是夜魇魇那种无机质的、带着回响的漠然,而是属于苍曜的、带着真实痛楚和沉重回声的低沉嗓音。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还无法完全适应这具躯壳与灵魂的重新契合。月白的长袍无风自动,袍角掠过下方战场升腾的硝烟,沾染上一丝污浊,却又很快被袍子上流淌的微弱月华净化,如同他此刻混乱挣扎的内心。
“我……”苍曜张了张嘴,试图解释,试图忏悔,试图诉说那被黑暗吞没的漫长岁月里残存的碎片。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更悠长、更苦涩的叹息,饱含着无法言说的重量。“……都错了。”这三个字,轻若鸿毛,却又重逾千钧。
就在这时,下方战场异变陡生!
深海灵族显然从铜铃的冲击中缓过神来。那位为首的深海大祭司,脸上残留着精神力反噬的痛苦痕迹,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和怨毒。他看到了高空中褪去黑袍、显露真容的苍曜,也看到了苍曜与露薇之间那充满张力的对视。一个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趁其不备,夺取花仙妖!永恒之泉的秘密,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嘶昂——!”
随着大祭司手中三叉戟状的骨杖猛地一挥,几头先前被音波干扰、动作迟滞的机械海妖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体内残余的黯晶能量与深海灵能混合,爆发出不祥的紫黑色光芒。它们庞大的金属身躯强行挣脱了音波残余的束缚,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兽,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朝着祭坛广场边缘、因心神剧震而暂时失去防备的露薇猛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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