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还有一种规律的、令人心烦的震动感从身下传来。
陈伶的意识像是从一片粘稠的黑暗深海中被强行打捞出来,第一个恢复的感官是触觉。他正坐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后背靠着冰凉的内壁。
他睁开眼。
光线昏暗,忽明忽灭。头顶的LED灯管接触不良般闪烁着,将车厢内所有人的脸都切割成明暗交错、惶恐不安的碎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尘埃和某种……类似臭氧的怪异气味,吸入肺中带着微微的刺痛。
这是一节地铁车厢。
但绝不是他昏迷前,所在的那个灯火通明、充斥着广告和报站声的寻常地铁。
车厢内部显得陈旧而破败,原本明亮的广告牌只剩下斑驳的底色和几块剥落的残片,看不清原本的图案。窗户被厚重的、某种不反光的黑色物质从外面封死,隔绝了所有对外界的窥探。座椅是那种老旧的硬塑料连排座,蒙着一层擦不掉的污渍。
车厢里大约有十几个人。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肩膀在轻微地颤抖,压抑的啜泣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斜对面,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正焦躁地左右张望,眼球里布满血丝,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诅咒什么。他旁边是一个身材壮硕、穿着工装服的汉子,脸色阴沉,双手抱胸,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再远些,有穿着时尚却一脸茫然的年轻情侣,有抱着公文包、试图保持镇定却不断出汗的白领,还有一个缩在角落、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瘦小身影。
所有人都醒了,恐惧像无形的水银,在昏暗闪烁的车厢里弥漫、沉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这是哪里?我明明在回家的地铁上……”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恶作剧?绑架?”西装男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谁他妈干的?要钱吗?我有钱!放我出去!”
他猛地冲向最近的车门,用力拍打着那光滑的、没有任何开关或把手的金属门板。砰砰的巨响在封闭空间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车门纹丝不动,仿佛是与车厢壁浇筑成一体的。
壮汉冷哼了一声:“别费劲了。看看窗户,都被封死了。我们……可能摊上大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底层体力劳动者特有的粗粝和务实,反而让恐慌更加具体化。
陈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车厢壁上,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无声地掠过每一张惊恐、茫然或强作镇定的脸。
他是陈伶,一个戏痴。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他曾是忧郁的哈姆雷特,是癫狂的李尔王,是狡诈的伊阿古。他能在一分钟内精准复刻任何人的神态语气,能从最细微的肌肉牵动里读出对方潜藏的剧本。入戏,对他而言如同呼吸。
此刻,他的“戏感”正在疯狂示警。
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而空气中弥漫的,是远比舞台更真实的……绝望。
就在这时——
嗤——
一阵电流的杂音突兀地从车厢顶部的广播喇叭里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和言语。
紧接着,那面原本斑驳、空无一物的车厢前端显示屏,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干涸的血浆涂抹在上面,一行行扭曲、仿佛由无数细小蠕虫构成的文字,逐行浮现:
【终焉剧场,第一幕:绝望地铁】
【规则一:车厢内,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违者,处决。】
【规则二:限时三十分钟,找出并完成对‘潜伏的恶灵’的献祭,方能抵达下一站。】
【规则三:演出期间,请保持安静,用心感受。】
【演出,开始。请取悦观众吧,蝼蚁们。】
血红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也烫进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短暂的死寂。
随即,是更猛烈的爆发。
“处决?!什么处决?恶灵?献祭?开什么玩笑!”西装男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屏幕语无伦次地咆哮。
“这是……真人秀吗?隐藏摄像机在哪里?”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孩紧紧抓着男友的手臂,声音发颤,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不像……”男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这感觉……太真实了……”
壮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环视车厢,声音低沉:“都看到了?规则不是闹着玩的。禁止暴力……但我们要找出什么东西,献祭掉。”
“献祭……怎么献祭?”高中生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是要……杀掉吗?”
“规则没说杀掉!”西装男猛地扭头,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再次死死盯住了那个一直沉默的壮汉,“但它说了‘恶灵’!是恶灵!不是人!你们看看他!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眼神凶恶!肯定心里有鬼!说不定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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