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那次短暂的、充满试探的“侍寝”之后,长春宫的日子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份例充足,太医恭敬,守卫森严依旧,但那种令人窒息的、随时可能被处置的危机感,却淡去了不少。苏妧知道,这是她展现出的“价值”在发挥作用,楚煜在观望,在评估,如同猎手在耐心等待猎物展现出更多的特性。
她并未放松警惕,反而利用这段相对安稳的时间,加速实施自己的计划。她通过王太医和小环,持续地、碎片化地释放着一些经过伪装的现代知识和管理理念,如同播撒一颗颗种子,静待它们在楚煜心中发芽。同时,她也开始更隐秘地,尝试与外界建立联系。
这一日,王太医前来请脉时,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同于往日的凝重。他仔细诊脉后,确认龙胎安好,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告退,而是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微臣……微臣近日听闻,陛下似乎……有意迎林大将军的嫡女,林婉儿小姐入宫。”
林婉儿?
苏妧脑中迅速调取原主的记忆。林婉儿,已故林老将军的孙女,其父林威是现任镇守西陲的大将,军权显赫。更重要的是,这位林小姐,据传闻……容貌性情,颇有几分已故太后的风范。而当今陛下楚煜,对其生母早逝的太后,感情极为深厚复杂。
原来如此。
苏妧心中冷笑。楚煜这是觉得她这颗棋子还不够稳妥,或者想引入新的变量来制衡她以及她背后的镇北侯府?用一个酷似太后的女子来牵动帝心,分散注意力,甚至可能取代她这个“有用”但终究是外戚之女的贵妃?
果然是天家无情,帝王心术。
“林小姐……”苏妧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与不安,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轻声道,“陛下自有圣裁,岂是臣妾等可以妄议的。只是……不知这位林小姐,性情如何?若是个和善的,日后宫中也能多些热闹。”
她表现得如同一个担忧失宠的普通妃嫔,将关注点放在了“争宠”而非“朝局”上。
王太医见她如此,心中稍安,只当她是妇人嫉妒,便低声道:“听闻林小姐性子柔婉,知书达理,颇得太后当年神韵……陛下似乎……颇为看重。”
他点到即止,不敢多言,随即告退。
王太医走后,苏妧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冰凝的沉思。
白月光(太后替身)回宫?危机吗?确实是。一旦林婉儿入宫,凭借其家世和与太后的相似,必然能分走楚煜大部分的注意力,甚至可能彻底取代她目前这得来不易的、“奇货可居”的地位。届时,她苏妧和腹中的孩子,价值将大打折扣,处境可能比之前更加危险。
但,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最大的转机!
楚煜引入林婉儿,是为了制衡。而制衡的关键在于……平衡。
如果她苏妧展现出的价值,远远超出一个“制衡棋子”的范畴,甚至到了让楚煜觉得,失去她的代价远大于引入林婉儿带来的好处时,那么,这所谓的“白月光”,反而会成为衬托她价值的背景板!
更重要的是,林婉儿的入宫,必然会打破后宫现有的死寂格局,吸引走大部分的目光和暗箭。这对于需要暗中布局、积蓄力量的苏妧而言,无疑是一个浑水摸鱼、暗中发展的绝佳机会!
她需要在这场风波正式到来之前,准备好足够的“筹码”!
接下来的日子,苏妧更加忙碌。她不再满足于碎片化的知识输出,开始着手整理一份更系统、更具冲击力的“献策”。她选择的方向是——盐政。
大楚盐政腐败,官盐价高质劣,私盐泛滥,国库收入流失严重,百姓怨声载道。这是历代王朝的顽疾,也是楚煜心头一大患。她结合现代经济管理知识和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构思了一套相对温和但极具操作性的盐政改革初步方案,包括引入部分商贾竞争、改良官盐生产运输、设立盐务稽查专司等。
她没有写下完整方案,而是将其核心思路和几个关键节点,用极其隐晦的方式,夹杂在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读书笔记和看似随意的河道、田亩改良草图之中。她相信,以楚煜的敏锐,只要看到这些,定能窥见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
同时,她开始尝试利用小环。她不再只是给予小恩小惠,而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小环偷偷在角落里哭泣,细问之下,才“得知”小环的兄长在京城一家药铺做学徒,因得罪了管事被诬陷偷盗,面临被送官的困境。
苏妧没有立刻大包大揽,只是沉吟片刻,从妆奁里取出一支不算起眼但成色尚可的玉簪,递给小环,低声道:“本宫如今处境,你也知晓,不便出面。这支簪子你拿去,找个可靠的当铺换了银子,看看能否打点一下,让你兄长少吃些苦头。记住,万事小心,切勿声张。”
她没有承诺一定能解决问题,只是提供了有限的帮助,并将风险点明。这种克制而真诚的举动,远比空口白话的承诺更能打动人心。
小环感激涕零,叩头不止。自此,她对苏妧的忠诚,从最初的同情,开始向真正的效忠转变。苏妧并未立刻委以重任,只是让她留意宫外一些关于市井、物价、流言等不起眼的消息。
就在苏妧紧锣密鼓地布局之时,宫中关于林婉儿即将入宫的消息也愈传愈烈。甚至有传闻,陛下已命内务府开始修缮离乾清宫不远的“蕙草宫”,似乎是为这位新贵人准备。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晚,苏妧站在窗前,望着被宫墙切割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腹部。孩子已经六个多月,胎动愈发有力。
“宝宝,”她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有人想抢我们的位置呢……你说,娘亲该送她一份怎样的‘见面礼’才好?”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场能让楚煜在见到林婉儿之前,就先深刻意识到她苏妧无可替代价值的“意外”。
而这场“意外”的时机,必须精准地把握在林婉儿入宫前后,矛盾焦点即将转移的……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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