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兴安岭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吞吐着凛冽的寒气。
卓全峰和孙小海踩着没过小腿的深雪,离开了尚在沉睡的靠山屯,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老林子。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很快就被风吹起的雪沫渐渐覆盖。
孙小海显得既兴奋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四爷”进这么深的山。他紧紧跟在卓全峰身后,学着卓全峰的样子,尽量放轻脚步,眼睛却不够用似的,四处张望,对这片陌生而危险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卓全峰则如同回到了主场。他的脚步沉稳而富有节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树木的种类、积雪的厚度、风向的变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或痕迹。他就像一部精密的雷达,不断接收和处理着来自山林的信息。
“跟紧点,别掉队。”卓全峰头也不回地低声嘱咐,“注意脚下,看好我踩过的地方。”
“哎,俺知道了,大哥。”孙小海连忙收敛心神,专注脚下。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茂密,虬枝盘结,遮天蔽日。光线变得幽暗,只有雪地反射着惨白的光。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大哥,咱这是往哪儿走啊?”走了一个多时辰,孙小海忍不住小声问道。
“去找个‘老朋友’。”卓全峰语气平淡,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搜索着,“注意看雪地,找大家伙的脚印、粪便,或者树干上的抓痕、蹭掉的树皮。”
孙小海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卓全峰根据记忆中的地形图,朝着那片可能存在老黑熊的区域迂回前进。他并没有走直线,而是时而攀上山梁观察远处,时而潜入谷底寻找水源,不断修正着路线。
一路上,他们也发现了一些猎物的痕迹。一串狍子的蹄印消失在灌木丛后,几堆野兔的粪便散落在雪地上,甚至在一棵松树下,还看到了松鼠啃食松塔后留下的碎屑。
“大哥,那边有兔子!”孙小海眼尖,看到一只灰兔从雪窝里窜出,激动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去摸背后的棍子。
“别动!”卓全峰低喝一声,制止了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今天的目标不是它,别打草惊蛇。”
孙小海讪讪地放下手,脸有些红。
卓全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山里打猎,最忌贪心。定了目标,就要心无旁骛。尤其是对付危险的大家伙,任何不必要的动静,都可能让我们陷入险境。”
“俺懂了,大哥。”孙小海虚心受教。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休息,啃着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
“大哥,你说的‘大家伙’,到底是啥啊?”孙小海终究没忍住好奇心,再次问道。
卓全峰喝了口水囊里同样冰冷的水,看着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峦,缓缓吐出两个字:“熊瞎子。”
孙小海手里的饼子差点掉在地上,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熊……熊瞎子?!大哥,你……你要弄那玩意儿?!”
也难怪他害怕。在黑瞎子沟长大的他,从小就听多了关于熊瞎子一巴掌拍死人、活活把人坐死的故事。那玩意儿在他们心里,就是山里最恐怖的存在之一!
“嗯。”卓全峰表情不变,“一头老熊,祸害不小,而且……值钱。”
“可……可那太危险了!”孙小海声音发颤,“咱就两个人,还没枪……”
“所以更要靠脑子。”卓全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熊再厉害,也是畜生。只要摸清了它的习性,找到它的弱点,利用好地形,就有机会。”
他看着孙小海吓得发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孙小海愣了一下,看着卓全峰平静而自信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挺起胸膛:“不怕!大哥你敢,俺就敢!俺跟你干!”
卓全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恐惧是正常的,但只要勇气能压过恐惧,就值得培养。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前行。下午,他们终于进入了卓全峰记忆中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景象与外面略有不同。树木更加粗壮古老,一些树干上有着明显的、巨大的爪痕,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树皮被蹭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白森森的木质。
卓全峰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雪地上的痕迹。这里有一些杂乱的大型蹄印,但更多的是另一种——如同放大了数倍的人脚印,前端有清晰的爪印凹坑。
“是它。”卓全峰眼神一凝,用手指丈量着脚印的大小,“个头不小,看脚印的深浅和方向,应该是最近一两天内留下的。”
孙小海也凑过来看,看到那比自己脚大上好几圈的脚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卓全峰沿着脚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追踪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下,他发现了一个被积雪半掩着的洞口,洞口散落着一些野兽的骨骸和毛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骚哄哄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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