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天刚蒙蒙亮,靠山屯还笼罩在晨雾中。张玉民一家已经收拾停当,坐上胡云海赶的马车,吱吱呀呀地驶出屯子。
都坐稳了!胡云海甩了个响鞭,咱们得赶早班车去县里。
魏红霞紧紧抱着小玥怡,身边挨个坐着四个女儿。静姝帮着照看三岁的雅涵,婉清把随身的小包袱抱在怀里,里面装着全家人的路费和干粮。
爹,火车真的那么长吗?五岁的婉清仰着小脸问。
张玉民把二女儿往怀里搂了搂:比咱们屯从头到尾还要长。
雅涵兴奋地在母亲怀里扭动:火车,呜呜——学着汽笛声。
马车驶过结冰的小河,碾过铺霜的土路。路两旁的白桦林在晨曦中泛着银光,偶尔有早起的山鸡扑棱棱飞过。
看!傻狍子!静姝突然指着林子边。
一只傻狍子正歪头看着马车,呆萌的样子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魏红霞也难得地露出轻松的笑容:这畜生,还是这么傻。
快到公社时,迎面遇上王俊花背着柴火往家走。看见张家的马车,她撇撇嘴,故意大声说:哟,这是要上天啊?
张玉民连眼皮都没抬,倒是魏红霞轻声回了句:他二婶,家里麻烦你多照应。
王俊花没想到大嫂会这么客气,一时语塞,眼睁睁看着马车驶远。
到了公社汽车站,去县里的早班车已经等在哪儿了。司机老陈是张玉民的熟人,笑着帮忙装行李:玉民,这是要出远门啊?
带孩子们去海边看看。张玉民递上支烟。
老陈惊讶地瞪大眼:去海边?好家伙,这可是咱们公社头一份!
客车在盘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五个女儿第一次坐长途车,开始还兴奋地看着窗外,后来都昏昏欲睡。魏红霞把玥怡哄睡后,自己也开始晕车。
难受就靠着我。张玉民让妻子靠在自己肩上,从兜里掏出块冰糖塞进她嘴里。
到了县里,还要转火车。站在火车站门口,看着气派的站房和喷着白气的火车,孩子们都惊呆了。
爹!这就是火车?静姝张大小嘴。
婉清已经开始数车厢:一、二、三......整整十二节!
雅涵直接看傻了,连炭笔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张玉民虽然前世见过世面,但看着八十年代的绿皮火车,还是颇为感慨。这就是时代的脚步,他们也要跟上。
买的是硬座票,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味、烟味和汗味。找到座位后,魏红霞赶紧把孩子们安顿好。
都坐里边来,别乱跑。她把雅涵和慧妍放在靠窗的位置,静姝和婉清坐中间,自己抱着玥怡坐外边。
张玉民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特意把装钱的挎包放在最里边。
火车鸣笛启动的瞬间,孩子们又兴奋起来。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雅涵激动地拍着车窗:跑得好快!
对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笑着问:老哥,这是带孩子们去哪啊?
去滨海。张玉民答道。
滨海?好地方啊!那人推推眼镜,我去年出差去过,海鲜便宜得很,大对虾才一块钱一斤!
魏红霞闻言,小声对丈夫说:他爹,听见没?这么便宜?
婉清立刻心算:一块钱一斤,十块钱能买十斤......
火车哐当哐当地前行,穿过田野,越过河流。渐渐地,兴安岭的群山被抛在身后,眼前展开一望无际的平原。
山没了......静姝趴在车窗上,有些怅然若失。
张玉民摸摸女儿的头:等回来的时候,山还在那儿等着咱们。
傍晚时分,火车终于抵达滨海市。一出站,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孩子们都好奇地吸着鼻子。
这就是海的味道?婉清皱着眉,有点腥。
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比县城热闹十倍。雅涵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眼睛却不住地四处张望。
按照老孙头给的地址,他们找到一家离海边不远的招待所。前台是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听说他们从兴安岭来,很是热情:
从东北来的?那可是老远了!给你们安排个朝阳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放下行李,魏红霞先给玥怡喂奶,其他四个孩子则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
娘,这灯是拉线的!静姝发现新大陆。
婉清趴在窗前数路上的汽车:比咱们县里多多了!
张玉民看着妻女兴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虽然旅途劳累,但值了。
稍作休息,全家出门找吃的。走在滨海市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骑着二八大杠的市民,路两旁是红砖楼房,阳台上晾着渔网。
爹,那是啥?雅涵指着一个卖海螺的小摊。
摊主是个黑瘦的本地人,操着难懂的方言:海螺啦,新鲜的啦!
张玉民买了几个,摊主熟练地用针挑出螺肉。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都不敢第一个尝。
尝尝,好吃。张玉民先吃了一块,鲜甜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
静姝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娘,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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