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深沉的安宁中浮起时,没有挣扎,也没有混沌。
像潜水者自然地升向水面,光线透过淡绿色的维生液,在视野中晕开柔和的光斑。陈默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监护舱透明舱盖上倒映的、自己平静的脸。
眉心的灼热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如同美玉蕴藏于掌心般的**坚实感**。他试着调动意念,那团银金灰三色心焰便在灵魂深处无声亮起,稳定、驯服,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燃烧了千年。
“醒了?”
芙蕾雅的声音从舱外传来。这位总是冷静自持的女医师,此刻眼眶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神亮得惊人。她快步走到监控台前,手指在光幕上飞快划过,一连串数据瀑布般流淌。
“灵魂核心稳定性评级:B+,较上次苏醒提升两阶。星痕心焰活性:中等,与灵魂融合度持续深化。蚀污染残留:11.7%,已进入惰性封存状态。”她念着数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欣慰,“你创造了记录,陈默。从灵魂濒临崩溃到重燃核心,只用了七十九小时。蜂巢过去三百年的医疗档案里,没有先例。”
陈默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慢慢握紧。维生液在指缝间流过,触感清晰而真实。然后他抬起左手,按在眉心。
指尖下,皮肤平滑,没有伤痕,没有凸起。
但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一个无形的、温暖的**锚点**。
“苏晚晴呢?”他问,声音比上次醒来时清朗了许多。
“在你左边隔壁的二级恢复舱,两小时前已经恢复意识,正在接受基础体能复健。”芙蕾雅调出另一个监控画面,“她的透支程度比你轻,主要是灵魂能量亏空和‘子焰’本源的暂时性衰弱。预计四十八小时内可以恢复基础行动能力。”
画面里,苏晚晴穿着简单的白色恢复服,坐在一台类似脚踏车的器械上,缓慢而稳定地踩着踏板。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冰雪般的锐气已经重新凝聚。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某个虚空点,仿佛在计算着踏频与体能消耗的最佳平衡。
陈默静静看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
“那枚黑色晶体,”他问,“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芙蕾雅的表情严肃起来。
“正在第七分析室进行深层解构。墨衡大长老和三位专精污染物质研究的‘筑巢者’都在场。”她调出另一组数据,“初步光谱和灵能共振扫描显示,晶体内部结构高度有序,表层纹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蚀刻**的导能回路。更关键的是——”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
“晶体核心封存的那缕暗红能量,与你在寂静塔遭遇、后来侵入你灵魂的‘高维蚀之恶意’,在频谱特征上**同源,但纯度低两个数量级**。换句话说,它是……稀释过的、或者说‘驯化过’的蚀污染。”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凌尘能控制‘蚀’?”
“不是控制。”监护舱的舱门滑开,墨衡走了进来。老人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深灰色长袍,但手中多了一根暗银色的金属手杖,杖头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乳白色晶体,晶体内部有柔和的光晕缓缓流转,“是**利用**——将捕获的蚀污染能量,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技术手段进行‘降级’和‘封装’,制作成一次性的渗透武器。”
他走到监护舱旁,杖头轻点地面。乳白色晶体散发出一圈柔和的涟漪,扫过陈默的身体。
“不必紧张,只是常规的灵魂稳固扫描。”墨衡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枚晶体被设计成在特定灵能频率的触发下,会释放封装好的污染能量,对目标进行‘蚀化标记’。一旦标记成功,目标就会成为更高浓度蚀污染生物的优先攻击对象——相当于一个精确制导的信标。”
陈默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战术意义。
如果这枚晶体成功渗透到苏晚晴的恢复舱,释放标记,那么蜂巢要面对的就不再是清道夫小队的渗透袭扰,而是可能从荒原深处、甚至从空间裂隙中被吸引来的、真正的蚀污染怪物。
到那时,混乱将彻底失控。
“凌尘手里有多少这种东西?”陈默问。
“未知。”墨衡摇头,“但制作这种‘蚀化信标’的技术门槛极高,且需要稳定的蚀污染源作为原料。他能拿出至少一枚,就说明——要么他掌握了一个小型污染源,要么……他和某个能提供这种‘原料’的势力,达成了深度合作。”
老人停顿了一下,杖头的晶体光晕流转加速。
“后者可能性更大。因为清道夫小队渗透时使用的灵能干扰装置、视觉隐形迷雾发生器等装备,其技术风格与荒原上已知的各大势力都不同。更接近……‘旧纪元’的某种军工遗产。”
旧纪元。
陈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在来到蜂巢后,他从芙蕾雅和墨衡偶尔的交谈中,拼凑出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碎片化认知:现在这个充斥着灵能、武道、以及“蚀”的威胁的时代,被称为“新纪元”。而在此之前的漫长岁月,则被统称为“旧纪元”——一个技术路线截然不同、据说曾经触及星辰大海、却又因某种未知灾变而彻底湮灭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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