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甲板上的探照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柱如利剑般劈开夜色，将码头一角照得亮如白昼。陈序在强光下本能地眯起眼睛，但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他侧身翻滚，躲到了一堆麻袋后面。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打在麻袋上，沉闷的噗噗声在耳边炸开。棉絮和谷物碎屑飞溅开来。
“陈序！”顾梦依的喊声从另一侧传来。
“我没事！”陈序喊道，眼睛却死死盯着货轮甲板。
探照灯光晕中，李秋虹举枪的身影清晰可见。她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刚刚摘下宽檐礼帽，此刻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码头。
那张脸。
陈序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他在父亲的旧照片上见过这张脸无数次——年轻些，笑容温和，眼里有光。那是林叙白，父亲在金陵大学最亲密的同事，“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创始人之一，本该在二十年前失踪的人。
如今他站在这里，站在陆怀瑾的货轮上，站在李秋虹身边。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皱纹，头发花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锐利得让人心悸。
码头上，混乱还在继续。油桶燃烧的黑烟滚滚升起，工人们四散奔逃。唐绍钧和戴礼帽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几个保镖迅速围拢过来。
方汉洲趁机扑向戴礼帽的男人，两人扭打在一起。小皮箱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箱盖弹开，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唐绍钧见状，发疯似的扑向那些文件。但顾梦依已经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他的手，迅速捡起几份塞进怀里。
“抓住他们！”唐绍钧嘶吼。
保镖们分出一部分朝顾梦依冲去。但就在这时，货轮甲板上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码头的嘈杂。是用德语说的：“够了。”
所有人动作一滞。陈序抬头，看见林叙白举起右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李秋虹的枪口缓缓垂下，但目光依旧锁定陈序。
“陈序。”林叙白换回中文，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清晰语调，“我们谈谈。”
陈序从麻袋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的心跳很快，但脸上保持平静。“谈什么？”
“谈你父亲。”林叙白说，“谈他留给你的东西，谈那份名单，谈……我们当年的错误。”
唐绍钧在下面喊：“林先生！名单！名单被他们抢走了！”
林叙白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唐老板，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请安静。”
唐绍钧还想说什么，但李秋虹的枪口微微转向了他。他立刻闭嘴，脸色惨白。
林叙白的目光重新回到陈序身上：“上船来。一个人。”
“不可能。”顾梦依立刻说。
林叙白微微一笑：“那就让清荷死。”
陈序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们把她藏在三号安全屋，对吗？”林叙白的声音依旧平静，“沈望舒在照顾她，周明远在破解密码。但你们不知道，清荷肩上的伤，子弹涂了特制的神经毒素。没有解药，她活不过天亮。”
陈序的手指收紧。他想起清荷昏迷前苍白的脸，想起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你怎么知道……”方汉洲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安全屋有内奸？”
林叙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陈序：“上船，拿解药，换名单。这是交易。”
“名单我们已经有了一部分。”陈序说。
“但你们需要完整名单。”林叙白说，“清荷告诉你了，对吗？完整名单在你半年前那份情报里，需要两个人的记忆叠加。没有清荷，你永远解不开。”
他说得对。陈序看着甲板上那个男人，脑海里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上船是陷阱，毫无疑问。但清荷的命，还有完整名单……
“给我看看解药。”陈序说。
林叙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上船，就给你。”
“你先给一半。”陈序讨价还价，“证明有效。”
林叙白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复杂的意味：“不愧是陈远山的儿子。好。”
他将玻璃瓶抛下。瓶子在空中旋转，被陈序稳稳接住。
“怎么用？”陈序问。
“静脉注射。半瓶足够暂时压制毒素，但十二小时后需要另外半瓶。”林叙白说，“现在，上船。”
陈序看着手中的玻璃瓶，又看看甲板上的林叙白。这个本该失踪二十年的人，此刻突然出现，掌握着清荷的生死，掌握着完整名单的秘密。
“陈序，别去。”顾梦依低声说，“是陷阱。”
“我知道。”陈序说，“但清荷不能死。名单也必须拿到。”
他将玻璃瓶递给顾梦依：“你们回去，救清荷。我去船上。”
“你疯了？”方汉洲抓住他的手臂，“上去就下不来了！”
“不一定。”陈序看着林叙白，“他要的是名单，或者我。但我觉得，他更想要的是我父亲留下的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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