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向我伸来。
没有温度,没有纹理,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生命”的特征。它就像一个完美的工业制品,从概念图纸上被直接打印到了现实世界,每一个角度都精确到了无懈可击。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执行程序。
而我,就是那个程序要处理的BUG。
我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锚”是这么宣判的。他的声音还在我脑子里回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一块石头投入另一块石头,激不起半点涟漪。这其实是一种傲慢,一种源自于绝对自信的、连藐视都懒得给你的傲慢。就像人类不会去跟一只蚂蚁争论对错,盖亚的“免疫系统”也懒得跟我这个“病毒”解释任何事。
我瘫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刚刚用“故事”创造生命的壮举,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燃尽了我所有的精神和力气,只留下一地狼藉的灰烬。更别提,在那之后,我还被强行拖拽着,去“观摩”了一场由“管理员”亲自操刀的、对一整个星系的降维行刑。
NGC 4414星系。那个名字,那幅画面,像一道永不愈合的烙印,刻在了我的意识深处。数千亿颗恒星,无数可能存在的文明,连同它们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光荣与梦想,都在一声冰冷的“定义”中,被压成了一张薄薄的、死寂的二维画卷。
那是一种极致的暴力,一种无法理解、无法反抗的、属于“神”的暴力。
现在,那场盛大行刑的余威还未散尽,一场专门为我准备的小型处决,就已经开始了。
我能感觉到,“锚”的领域正在展开。
这不是一种能量场,也不是什么精神威压。它更加根本,更加……底层。我周围的世界正在“变质”。空气不再是流动的气体,它们开始变得粘稠,像即将凝固的树脂,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部像个破旧的风箱,拼尽全力也只能吸入一丝稀薄的氧气。
光线不再跳跃,它们仿佛被钉在了半空中,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我房间里那盏昏黄的台灯,光芒不再柔和地弥散开来,而是变成了一块块僵硬的、毫无层次的色块。阴影不再是光的缺席,而是另一种被涂抹上去的、死气沉沉的颜料。
一切都在失去“深度”。
声音也是。窗外的车流声、隔壁情侣的争吵声、楼下小贩的叫卖声……这些构成了我所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人间的声音,此刻都像是被拉到了同一条水平线上,失去了远近、大小、高低之分,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单调的背景噪音,像是老旧收音机里发出的沙沙声。
我那引以为傲的、能够看穿万物底层逻辑的“视野”,正在被迅速“格式化”。原本在我眼中如同瀑布般流淌的数据和规则,此刻像被冰冻的河流,所有的流动都停止了。世界变成了一张写满了代码、但所有代码都被注释掉的废纸。我看得见它们,但我无法调用,无法修改,甚至无法理解。
这就是“锚”的能力——【法则固化】。
他不是在对抗我的规则,也不是在抹除我的规则。他只是将我所在这片空间里的一切规则,“锁定”为当前状态。他把现实变成了一张照片。而我,一个“规则重构者”,一个以“改变”为存在意义的生命,在一张静止的照片里,和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这是一种……概念上的死亡。将一个三维的、鲜活的生命,连同他的思想、他的灵魂、他的无限可能性,一起压扁,变成一个二维平面上的一个毫无意义的点。
我明白了。管理员对NGC 4414星系的降维打击,不只是一场警告。
那是一场教学。一场关于如何“杀死”规则重构者的现场教学。
管理员用一个星系做教具,教会了盖亚,也教会了我——我们这类存在,最惧怕的是什么。
不是毁灭,而是“固化”。不是死亡,而是“静止”。
“锚”的手掌离我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
我能感觉到,那股“固化”的力量正在朝我的身体内部侵蚀。我的血液流速在变慢,心跳的间隔在拉长,甚至我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也开始变得迟滞、僵硬。
绝望。无边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的口鼻,灌满了我的肺部。
我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保住那家“不语”书店。保住那个会对我笑,会递给我一杯热茶,会絮絮叨叨抱怨爷爷藏书太多的女孩的笑容。苏晓晓……她的脸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么鲜活,那么明亮,就像这个正在被“压扁”的世界里,唯一还拥有“立体感”的珍宝。
我只是想守护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我的东西。可这个世界,这个宇宙,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容忍。
先是盖亚,用一场拆迁的“意外”,逼我暴露。
然后是“锚”,这个天生的克星,要将我“格式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