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风裹着冰碴子,刮得藤架下的护秘石“呜呜”作响。埋在土里的红珠金粒早已沉寂,木牌上的字迹被风啃得只剩残笔,红、金、紫三色在灰白的霜地上洇成淡淡的晕,像三个褪色的旧戳记。
“它们真的睡着了吗?”小望裹着厚棉袄,蹲在紫石旁呵着白气,怀里的记春册新添了一页——画着三只闭着眼的小虫子,分别趴在红珠、金粒、银网上,旁边写着“秘睡了”。他用树枝轻轻敲了敲紫石,石下传来闷闷的回响,“会不会冻僵了?要不要给它们盖床棉被?”
方旭搬来“锁秘毡”,是用火山的焰藤绒和冰原的苔麻混纺的,一面暖红,一面冷青,像块能调温的毯子。“这毡子比覆秘草密,”他把暖红面朝下,盖在护秘石周围,“红面吸热,青面挡风,让土里的秘既不受冻,又能透气——睡也得睡舒服些。”
锁秘毡刚盖好,紫石边缘的毡面忽然微微起伏,像土里有东西在顶。小望掀开一角看,薄霜下的土裂开细缝,缝里渗出点暗红的光,像红珠在底下眨了下眼。“醒着呢!它们在给我们打招呼!”他赶紧把毡子盖回去,“快睡快睡,春天还远呢。”
母亲提着竹篮,里面是“酿秘浆”,用陈年老藤的根须煮的,浆体黑稠,带着点焦香,像熬了半世的老汤。“往年只烧灰,”她用小勺往石缝里滴了几滴,“今年得用浆喂,让秘在土里慢慢嚼这老味,长出的藤才更有筋骨。”
酿秘浆刚渗下去,红石旁的锁秘毡就湿了一小块,暗红的浆痕在毡面漫开,像朵凝固的花;金石边的毡面鼓起小包,金粒在土下顶出圆圆的印;紫藤的毡面最是特别,浆痕流过的地方,竟隐隐透出银线似的光,像网在土里醒了。小望的记春册上添了新画:“霜降,浆喂秘,红绽花,金鼓包,紫透银网,秘在土里尝老味。”
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扛着“守秘桩”来了,是三根刻着兽纹的硬木柱,红桩雕火狐,金桩刻雪鹿,紫桩镂青鸟,分别立在三块护秘石旁。“长老说今年的秘太金贵,”少年们把桩子砸得很深,“兽纹能吓走邪祟,让秘睡个安稳觉,别被不干净的东西扰了。”
守秘桩刚立好,夜雾就顺着山谷漫过来,火狐纹在雾里泛着红光,雪鹿纹闪着银光,青鸟纹透着蓝光,三道光在锁秘毡上织成个三角,像个隐形的罩子。小望绕着桩子跑了圈,衣角沾了点蓝光,在灯下看时,竟显出银线似的纹,“沾到秘气了!我也成小秘使了!”
冰原的守卒托人送来“时秘钟”,是个铜制的小沙漏,沙粒一半红一半金,流尽刚好是一个节气。“守卒长说怕我们忘了日子,”附来的字条画着沙漏流尽时,土里钻出绿芽的样子,“把钟挂在紫桩上,看沙粒流动,就知道离春天还有多久——等沙变色,秘就醒了。”
方旭把时秘钟挂在青鸟纹的紫桩上,红沙往下流时,紫石旁的锁秘毡微微发亮;金沙流动时,金石边的小包又鼓了些。他忽然发现,沙漏的铜壁上竟刻着极细的银线网,与紫石的纹严丝合缝,“连钟都带着锁秘的纹,是怕我们急着催它们醒呢。”
月禾带着“秘历图”来了,图上标着每个节气土里的秘会发生什么——立冬时红珠开始结霜壳,冬至时金粒会吐金气,立春时银网会缠成茧。“你看这紫桩的青鸟,”他指着图上的青鸟衔珠,“等沙漏流到最后,青鸟的眼睛会亮,那时银网茧就破了——秘有自己的时辰,急不得。”
小望对着秘历图数沙漏的沙,忽然发现红沙里混着点金粒,金沙里裹着点红屑,“它们在沙漏里就混在一起了!是不是等春天,红珠金粒会变成一颗双色秘?”
方旭坐在守秘桩旁的石凳上,看着锁秘毡在雾里若隐若现,火狐、雪鹿、青鸟的光在毡上流转,酿秘浆的焦香、锁秘毡的绒气、时秘钟的铜味在空气里缠成一团,像首关于等待的歌。他忽然觉得,这寒土锁秘的景象,是时光最耐心的沉淀——红珠在结霜壳,金粒在吐金气,银网在缠新茧,都在按自己的节奏蓄力,要把今年的老味、去年的故事、明年的盼,都锁进冻土深处,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春天。
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拄着藤杖来,杖头的铜球在紫石上敲了敲。“锁得越紧,开得越烈,”老者笑,“就像笋在土里憋一冬,开春能蹿三尺高——这些秘在土里锁着劲呢,等开冻那天,能把石头都顶翻。”
雪落时,守秘桩的兽纹在雪光里愈发清晰,锁秘毡被雪压得实实的,只露出时秘钟在紫桩上轻轻晃。红沙已流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金沙,像春天在悄悄靠近。小望的记春册上添了行字:“雪盖秘,锁着劲,等沙漏流尽,青鸟睁眼说秘醒。”
夜深得像口老井,雪落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动静。秘在冻土下继续蛰伏,红珠的霜壳越结越厚,金粒的金气越吐越浓,银网的新茧越缠越密,那些锁在毡下的劲、酿在浆里的味、刻在钟上的时,正随着雪花的堆积慢慢酝酿,要一直等到时秘钟的沙流尽、青鸟睁眼的那天,再带着满身的雪、满腔的劲,把藤架的新故事,又一次,重重扎进春天的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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